袁韦庭早上醒来时,身上压着一条腿。
他这位小侄女的睡姿实在不敢恭维,昨晚三番五次和他抢被子不说,自己的被子倒是掉了一大半在床下。
想起她睡前谨而又慎铺床的样子就忍俊不禁,给她捡起又盖好的时候,他的心情还很微妙。
不提侄女,给人——盖被子这种事,都是属于头一遭。
小心移开她的腿才放下,哪知不听话地立马又翘了上来,还无知无觉地向上蹭了又蹭。
袁韦庭立马翻脸,毫不柔情地推开她,力气大了点——她懵懂地醒了。
袁如睁眼见到有个男人,还未调动力气做些什么,头脑便开始转动。
已经坐起身的二叔叔脸色阴沉,凌乱的发丝被他通通向后捋,翘起的弧度增添了几分暴躁少年气。
“二叔叔,早。”
她轻手轻脚爬下床,动作麻利而无章法地胡乱抱着被子和枕头,偷看了他一眼,发觉他还是脸色不好,决定什么都不说,迅速逃了出来。
袁韦庭见她消失在门口,低头复杂地看了眼罪魁祸首,喃喃自语:“你可真不挑啊。”
女孩的模样在脑海盘旋不去,他掏了出来,一通摩擦。从很久很久以前,他脑中就勾勒出的一个大概轮廓正在被女孩生动地慢慢填满。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袁如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洗漱完,在冰箱拿了一片面包和一些点心饼干充当早餐。坐在餐桌上享用时,见他也出来了,穿着黑白配色的简约毛衣和休闲裤。
她立马站起来问:“二叔叔,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袁韦庭面无表情地瞧了她一眼,回道:“不用,我自己拿。”
她只好又坐了回去,啃着面包,眼睛跟着他转。
眼见他拿着两瓶牛奶放在她面前,袁如愣怔不知何意,而他另一只手里也有一瓶牛奶和两片面包。
“把这两瓶喝了。”
“可太多了,我喝不了。”她认真地回复说。
“分开喝。”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太矮了,小侄女。”
听他说她太矮了这句话,简直晴天霹雳!
她这身高放在女生当中绝对不矮了!她内心疯狂腹诽,摸着两瓶牛奶,小声辩解说:“明明是你太高了!”
袁韦庭目测都有一八几,没准还更高。这么大年纪了,早上还要喝牛奶,天天灌牛奶,所以才长这老高吧,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想乐。
结果抬头就见他正在仰头喝牛奶,实在没绷住,笑出了声。
袁韦庭停下了动作,看傻子似的看向她。这更是让她低头捂上嘴,努力抑制身体的抖动。
“你笑什么?”一句话里充满威慑力。
袁如的敬畏之心突然回归,火速调整好状态,抬起头,边整理刘海边看了眼他。
他的剑眉和眼眸在平静的脸上都流露着不怒自威,此时更是冷若冰霜。她收起玩笑,正色道:“没什么,我喝牛奶。”
袁韦庭也没再理她,转身回了房。她吃完后,简单收拾了一下餐桌,拎着剩余的一瓶奶也回了房。
接下来,起码在午饭之前,都是属于她的单独时光。学校布置的寒假作业她还有一部分没做完,站在阳台门前发了会呆,回到桌前沉下心开始学习。
中途,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敲门,凝神细听等了一下,一声清晰的敲门声果然响了起来。
她起身开门,看着门外的袁韦庭。他简短道:“修窗户。”
袁如恍然大悟,立即打开了门,迎接向他身后穿着工装的修理师傅。那叔叔一见她就微笑,客气点头,她礼貌回道:“麻烦叔叔了。”
袁韦庭也进了房间,站在她书桌附近,随便扫了眼她的作业,转头就注意到她后脑勺还扎着马尾辫,其中一部分披落到肩膀上。
还真是学生气十足啊。
袁如从修理师傅娴熟的动作上移开视线,转头就见他一脸趣味地锁定她,搞得她疑惑顿生,那眼神仿佛在问:“怎么了?”
他道:“居然在学习。你成绩怎么样?”
袁如一听这老生常谈的问题,几乎反射性地回答:“还可以。”
他又道:“还可以是多可以?”
袁如都想翻白眼了,一般这个问题只有一问一答一个回合,有眼力见的都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在班上排名前十。”
他似乎略皱了下眉,变化很快,袁如灵敏捕捉到的瞬间下意识不爽。
她妈妈一向只希望她可以考上大学,并不对她有更多的要求和期待。她现在的成绩都是她自然而然跟随老师节奏和班级学习氛围的自然结果。
这个二叔叔算是和她很近的长辈了,难不成不满意她的学习现状?
果然,他道:“还可以更好,下次考得有进步,我给你奖励。”
谁稀得你莫名其妙的奖励啊?!不要随随便便给一个高中生,特别是准高三的人压力好不好?
现实里,袁如扬起可爱的笑脸,回道:“谢谢二叔叔,我会加油努力的!”
袁韦庭注视着她虚假的脸,也笑了起来。
“退步,是有惩罚的哦。”
这声音又轻含义又重,将她完美的假笑从中撕开一道裂缝,藏在皮囊中的自己暗暗咆哮:“她实在搞不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叔叔,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心里吼完,她睁着无辜又似好奇的眼睛问:“什么惩罚?”
结果,不见他回答,只是深深地瞥了她一眼,视线回到修理师傅身上,不再搭理她。独留她无限幻想,抓心挠肝,捏紧了拳头,只为保持表面的平和。
修理师傅重新装好窗户,测试推拉十分流畅后,便准备走了。
袁韦庭对着她吩咐:“去送送师傅。”
袁如听话地引着师傅出门,待她转弯时,正好看见他拿起了她的练习册。心里疑惑不解,很快送师傅出了门,小跑着回到房间。
他左手翻开一页,无情评价道:“字。”
“还得练练。”
摆明了说她字丑,袁如一时无言以对,情绪上了脑,上前抢回练习册。很快理智又归位,清了下嗓子,“那个,谢谢你费心修窗户的事。”
“就这样谢?”
她抬头看着他,表示不解。还能怎么谢?说到底修的不是他家的东西吗?
袁韦庭道:“我还收留了你一晚。”
“那……那二叔叔想我怎么谢?”
“没想好。”他举起右手做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动作,下一秒那动作落到她脑门,使劲弹了一下——
“这是你抢东西的惩罚。”
袁如惊呼出声,捂着脑门,后退了一步。
“二叔叔!你!”
袁韦庭坏坏地眯眼笑了一下,“教育小孩原来是这个感觉。”
袁如一瞬间想了好多吐槽他的话,忍耐着摸摸额头,想退一步咽下这口气,但只咽了半口。她道:“二叔叔喜欢小孩,怎么不自己生一个?我已经长大了,我妈都没怎么管我了。”
袁韦庭弯腰凑到她跟前,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就喜欢你这种半生不熟的小孩。”
“你妈不管你是她的失职,以后——”
“我来管。”
说完,他就走了。徒留她傻站了一会,上前关上门,坐回椅子上,陷入史诗级头脑风暴。
二叔叔说的到底是什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