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怀里的人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呻吟,纪行止小心将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理顺,放轻声音问:“怎么醒了?”
姜菱闭着眼往她怀里拱了拱,哼唧道:“太亮了。”
纪行止抬头,瞧了眼根本遮不住光的窗子,想了想,拿了一件厚实的袍子挂了上去,房间里顿时昏暗下来,她也很快缩回了暖融融的被窝。
只是刚出去那么一会儿,她的手就染上了凉意,纪行止将手按到姜菱怀里,女孩便咯咯笑着往后躲,动作一激烈,就忍不住掩着唇咳嗽起来。
纪行止顿时停住,担忧地看着她。姜菱一愣,眨了眨眼,乖顺地钻回到她怀里,小声说:“没事,我好多了。”
她这才嗯了声,紧紧把人搂着。
姜菱的手脚没前两天那么冰凉,纪行止摸着也安心许多,她安静了一会儿,低声问:“今天天气好像很好,下午要出去晒晒吗?”
“那你抱我出去。”
“好。”纪行止揉了揉她的头发,哄道:“上午没事,就再睡会儿吧。”
姜菱闷闷嗯了声,小脸埋在她怀里,眼睛慢慢闭上了。
与前几日相比,她气色好了不少,至少不再是死气沉沉、仿佛马上就要断气的模样。很难说她不是被纪行止吓回来的,毕竟那天晚上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便瞧见纪行止守在她旁边,简直像做梦一样,等反应过来这人真的闯进来时,她已经像小动物一样被女人团吧着抱在怀里了。
还被亲了好几口。
纪行止理直气壮道:“都这样了,我不可能被放出去了。”
姜菱劝说的话顿时噎在嗓子里,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现状。但那之后,她一直坐立不安,不管是吃饭、喝药还是睡觉,眼珠子都黏在纪行止身上,生怕她会染病痛苦,但直到昨晚,纪行止依旧是健健康康的样子。
姜菱庆幸道:“姐姐可能和躬自一样,也免疫此病呢。”
“也可能明天就染上了。”纪行止很快回复。
姜菱默了一会儿,幽怨地瞥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念着点自己好。”
“若你念着你自己好,我便念着我好。”
姜菱顿时不说话了。
她明白,若迟迟找不到根治的法子,她只会越来越虚弱,即便比其他染病之人多坚持些日子,也还是会死掉,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纪行止也不逼着她做保证,她把脑埋到姜菱肩上,闭上眼道:“不管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到了下午,她便抱着姜菱走出房间,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今天天气果然很好,在摇椅上晃了一会儿,人就倦懒下来,只想就这样躺着什么也不干。如今有纪行止守着姜菱,林躬自放心许多,开始出门为新生儿寻找奶娘。
那孩子情况尤其危险,已经有了染病的迹象,整日放在城里的大夫那里,若再不进食,只怕很难活下去。她不愿意姜菱操心这个,姜菱便不操心,实际上,她甚至有些抵触见那个孩子。
只要一看见她,姜菱就会想起那张血淋淋的床单,以及林三娘黯淡无光的眼眸。
几个月前,她与张蛰还有着一个普通却温馨的家,满心欢喜着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可朝夕之间,家园被毁,爱人死别,如今,连她也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的婴孩。
姜菱叹了口气,闭上眼,蜷成一团滚到了纪行止怀里。纪行止懒洋洋用鼻音哼了声,垂眸抚了抚她的脑袋:“怎么了?”
姜菱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想娘了。”
纪行止一怔。
“我想见见她,可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像姐姐一样闯进来。”姜菱鼻子一酸,继续说:“姐姐如今没事,已经是上天保佑了,我不敢……我不敢再冒一次险了。”
纪行止忍不住皱起眉,过了会儿,她说:“姜菱,在你看来,活着是最重要的,可对其他人来说,也许并非如此。你是伯母唯一的女儿,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若是她……当真错过了,可能对她而言,那才是生不如死呢。”
说着,她抚了抚姜菱的眉眼,低语道:“而且,说什么上天保佑?你觉得我染不上这病就万事大吉了吗?你明明知道,若你死了,我会怎么做。”
姜菱愣了下,脸上浮上些许慌乱,她躲闪开纪行止的视线,支吾道:“你说得对,那等躬自回来,等她回来,我……我给娘写封信吧。”
临到黄昏,纪行止便把人又抱回了屋子。街头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她握着勺子的手一顿,走神片刻,垂下眼,继续若无其事地给姜菱喂药。
姜菱却问:“是第三百二十四个吗?”
“不是,”纪行止平静道:“你睡着的时候,还有两个也走了,这是第三百二十六个。”
比起上半个月,这半个月死掉的人数实在增加了太多,姜菱住的这条院子紧邻白叶城主路,从前是各个商贩聚集叫卖的地方,如今街尾的屠户家成了焚烧死尸的火葬场,这条路便成了送走亡魂的必经之路,从早到晚都有人啼哭着经过。
等姜菱喝完药,纪行止喂她吃了几块蜜饯,便转身去清点明日要熬的药材,姜菱窝在轮椅上,注视着她过分纤细的身影与盈盈一握的腰肢,蓦地发现她好像也瘦了很多。
“黄芪不够了。”纪行止忽然说,她转头看向姜菱,见她看着自己发呆,不由问:“怎么了?”
“没什么。”
“林躬自还没回来。”纪行止皱着眉走过来,想了想,披上了厚实的大氅:“罢了,我去拿药。”
她说走就走,但刚推开门,她便被寒风吹得一激灵,几片冰凉的白色雪花也跟着落到了她颈子里,纪行止不禁一愣,讶然道:“下雪了。”
“是吗?”姜菱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担忧道:“要不明日再去?”
“那就少喝一碗药了,”纪行止回头,温柔地冲她笑了下:“没事,你好好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她抬手戴上兜帽,步入了风雪中。
姜菱没叫住她,着急地往前转了转轮椅,到门口时已瞧不见她的影子,她抿紧唇瓣,突然间只觉得格外沮丧,忍不住锤了一把自己瘫软无力的双腿。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的大门被推开了,姜菱惊喜抬头,却发现回来的不是纪行止。
林躬自拍了拍身上的雪,一抬头就看见等在屋门前的姜菱,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失望,林躬自很快意识到什么:“纪相也出门了?”
姜菱嗯了声,发现她独身一人,不禁问:“你不是也从医馆回来吗?没碰到她吗?”
“可能走的不是一条路。”林躬自走过来,自然地把她从房门推了回去:“殿下放心,总共就一里地,纪相这么大人,不会迷路的。”
寒风朔朔,大雪纷飞。
时间飞逝而过,姜菱坐在噼啪作响的炉火前,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终于忍不住道:“躬自,你出去找找吧。”
林躬自也意识到纪行止出去太久了,她应了一声,重新披上厚实的外袍,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吱呀一声响,一个雪白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愣了一下,看着满身都是雪的人极其缓慢地走近后,才惊呼道:“纪相?!”
纪行止勉强抬头应了一声,就一闭眼晕了过去。
林躬自眼疾手快地抱住她,下意识抱着她往屋子里走,姜菱没料到她回来这么快,刚要发问,就看见她怀里的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姐姐!”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