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花着罪大恶极,皇帝都在手中不知死活,况且,李孟津的眼睛还在化蛇那里没要回来。
李孟津摇头,“用不着我杀。”
“那去哪找他?”
“他区区蛇身,拿着因果龙目,想要炼化,必在人间龙脉处。”
含章这倒是想起自己曾读过的一屋子书了,于是眼睛一亮,“人间龙脉?秦岭!”
李孟津点头,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小公子,没忍住伸手去掐了掐他水润的脸蛋。
自从得了人身,他总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自己的眼睛,又时而心思难测,心绪起伏。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和含章说的,小公子看出这位龙君大人的疑惑,心里却为此觉得十分熨帖。
“做人嘛,都是这样子的。”
而后又笑嘻嘻的说,“我以后也给你上课!”
秦岭,俯仰而望,绵延数千里,山川岩脊一降一升之间,便造就了千朝百代的龙兴之地。
李孟津一身黑袍,呼猎猎的飞扬,他抱着含章,在云头之上,朝下瞭望这北麓渭河的八百里秦川。
两人刚到,还没等从云头上落下来,就见整座山脉微微震动,天边乌云汇聚,顷刻间,一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东西,周身裹着浓浓的黑气,从山体中间破石而出,呼啸着冲上天际。
那“东西”正从两人的眼前盘旋过去,含章仔细一看,当即惊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倒不是那东西非常的吓人,而是太诡异了,叫人浑身不舒服。
它一身皮囊上凸出数不清的残破的人脸与斑驳的鳞片,像是要长鳞但又未成,背上生翅,头上独角,浑身漆黑,只有蛇头里那一双眼睛是金色的,叫含章觉得似曾相识。
李孟津衡量眼前的情况,最终没有出手与那家伙抗衡,而是带着含章,远远的在别处的山峰处落脚。
含章被惊的不行,他目瞪口呆的伸手指着挟裹黑气在云中嘶吼翻腾的东西。
“啊这,这是化蛇吗?他,他不是去化龙了么,怎么这样?”
含章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又不是没见过“龙”是个什么样子,甚至还骑过摸过呢,不可谓不熟悉。
可眼前在空中翻滚着的,明显不是龙,但也不是化蛇了,不知道是变成了个什么东西。
李孟津观察了一会儿,则像是早知如此似的并不如何惊讶。
“不必靠近,他执念太深,已经不太正常了。”
化蛇借助人间的龙脉,终于能飞上天空,并引来了天边轰隆隆的雷鸣,天空中金光大盛,一道隐隐约约的擎天巨门出现,矗立在苍穹之上。
化蛇欣喜若狂,但李孟津却面色平淡,甚至将含章护在了身后,不让含章直面天边那巨门的金光。
而含章不仅不好奇的往天边看,而是本能的躲闪起来,他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的情绪占据了内心。
好在那道门并不如何清晰,只模模糊糊,时隐时现的,兴许是因为化蛇并没能完全化龙的缘故,待他从秦岭中抽取的龙气一用尽,还不知是什么后果。
即便如此,等化蛇拼命靠近那道门时,却觉得仿佛永远都到不了,不论他什么飞,那道门依旧远在天边。
化蛇怒吼着催动身上仅剩的龙气,不甘心的一路向前。
就在龙气被进门感应到时,只见那门上电闪雷鸣,最终无数的雷电呼啸着,铺天盖地的朝化蛇劈来,天地为之变色。
李孟津将身后的含章严严实实的护好,而后眯着漆黑的眼睛,情绪莫名的盯着那道即将消失的门看着。
那雷电有超越这个世界的力量,化蛇只挨了几下,便折了那只独角,浑身血淋淋的,惨叫着轰然坠落在山谷中,不知死活。
而化蛇坠地之后,那道隐隐约约的天边大门并没有即刻消失,反倒是渐渐凝实的扩大了几倍。
天地间的灵气骤然纷乱起来,继而一股脑的往那道门里涌去。
含章只觉得浑身难受,呼吸都困难,他躲在李孟津身后,双臂紧紧的环抱着男人的腰。
李孟津并没有去管化蛇,反而是一双黑目逆着光的朝那雷电翻滚的“龙门”看去。
“果然!”
含章听李孟津兀自念叨了一句,就问,“那就是龙门么!”
“对,它在吸取天地间本就所剩不多的灵气,不能让它开着。”
含章也知道,灵气是妖怪们赖以生存的紧要东西,没有灵气,妖怪们无法修行,都要褪去灵智,变成普通的动物了。
“这个怎么关!”他从李孟津的肩膀处探出头,远远的瞧了一眼那遥遥不及又隐隐约约的门。
李孟津见此情景,就想到自己越龙门时的场景,自己三千年修得龙身,灵气惊动天地,而后龙门从天而降,自己龙躯早已风雷不侵,但想越过龙门尚且不易。
且龙门在津水之上一开,津水的灵气便无止无休的开始朝龙门涌去,水中各类水族开始挣扎,最终不得已,他自断龙角,散去因果双目,以鱼龙之躯潜入人间,那龙门才堪堪关上。
于是李孟津施法将含章护在一处山阴处,“含章,你且在次处歇一歇,我去去就来。”
他本想将含章送进白玉京,但白玉京的结界早先被自己震碎,尚未恢复,不能进入。所以无奈,只能建起一道水墙来护着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