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还守在金刚轮山上,护着一众零落的小妖怪。
含章迷迷糊糊的,总觉得眼前像是自己经历的事,又不像。
说像,是因为他如亲身体验一般,说不像,是因为自己心如止水,多少沧桑变化,生老病死都不能入心。
骤然间,他眼前有些模糊,天地间也时而明亮,时而昏暗,最后,只剩下热,无边无际的热,烤人欲焚的热。
山上的妖怪被烤死了好些,飞出去一看,天地间更是千疮百孔,河海全都干枯,入目赤野千里。
人间像是个巨大的火炉。
而飞到尽头,含章就隐约的看见一个女子,她一身青衣,长发曳地,容貌姣好。
含章只觉得自己浑身一紧,下意识的对这女子有些敌意,想开口问她是谁,却仿佛是因为在梦中的缘故,喉咙喑哑的发不出声音,嘶嘶啦啦的倒是更多的像鸟鸣。
最后,还是那女人转过身来,正面一看,她竟浑身鞭痕,新新旧旧的,不知道叠加了多少年。
女人看着含章,擒着嘴角一笑。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含章终于能开口了,他勉强的问了一句,“你,你是谁?”
那女子却不可思议的哈哈大笑,最后眼神诡秘的看着他,用口型轻轻说了两个字,因为没有声音,含章只看到是女什么的。
随即,梦里的赤野千里渐渐远去,迎头而来的,是高悬的天门和空中紫黑的霹雳惊雷,雷鸣在轰轰作响,继而一道道的劈在自己身上。
痛极了。
含章此时却模模糊糊的想着,啊,当时天雷之下,李孟津是不是也这样疼呢?
最后,一切如泡影般过去,含章醒在嘈杂的清晨中。
耳边是小福小声的哭泣声,还有老爹的叹气声,廊下的风铃,窗边的清风,被上的苏绣,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自己仿佛只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醒来之后,一切都被晨风吹散,而他仍旧常年的躺在榻上。
嗯,嗯?不对,含章一时间眉头一皱。
李孟津呢,他那顶顶英俊的相公呢!
还有他那老是在肚子里翻蹄亮掌的小调皮呢!
这一切可不兴是个梦啊!
于是,等在含章身边的众人,就见这小公子在睡梦中忽然皱了皱眉,身上也不抖了,直接翻身坐起,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小福远远看着,还以为他家公子诈尸了呢,登时叫了一声。
而含章身边,正坐着李孟津,小公子一起身的功夫,就被他搂在怀里了。
“章儿,章儿!你感觉怎么样了。”
含章睁眼一看,他相公那张俊脸就在眼前,于是就愣头愣脑的伸手去摸,但是只一会儿功夫不见,怎么觉得李孟津有些憔悴了呢,瞧着下巴上的胡茬子,长出老长。
含章迷迷糊糊的伸手挠了挠李孟津的胡茬。
“呜,我做了个梦,现在醒了。”
李孟津大大的松了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说罢,他手指一动,屋里子“嘭”的一声,好像有个人从房梁上掉了下来。
含章侧过头去一看,一个大汉正浑身被缚妖索绑着,嘴里也塞了东西,还在地上蛄蛹蛄蛹的蠕动,他使劲的方向,正是僵着身子坐在桌边的大哥。
含章浑身一激灵,登时想起来身前事了,他眼前都是那男人搂着自己大哥伸脸要往上亲的场景。
“啊,你,啊,哥,哥夫!”
话音一落,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就连那石猛都僵住不动了。
随即,含章就听见一阵抽气声,转头去看,发出声音的,正是他那拄着拐棍的老爹。
他爹此刻瞪着眼睛,猝不及防的盯向地上的大汉,和他文武双全,样样精通的大儿子苏经武。
他眼睛上下一瞧,因为有含章这个前科,于是此刻登时就明白了。
众人只见他脸往旁边一瞥,手一松,拐棍一落。
当即就抽了。
“爹,爹!”
“啊,爹,你没事吧!”
含章跳起来就冲向苏老爹,苏大哥也赶紧去扶人。
这时候李孟津也把捆着石猛的绳子解开了,毕竟,含章醒了,对待他大哥的人,也不好太过分,含章是很敬爱自己大哥的。
石猛这绳子一松,把嘴里的抹布吐出来,也起身去看苏老爹。
要说这土匪头子心也大,前脚刚叫人绑完,后脚还上赶着往前凑。
看着苏老爹背过气去,含章赶紧回头叫李孟津来。
只是李孟津没到,石猛先凑到苏老爹身边,他抬手就往苏老爹的人中按。
把老爷子人中都抠红了,但也真有效,含章就见他爹悠悠的转醒过来。
可老爷子一抬脸,就见那糙汉掐着自己人中,亲亲热热的挤在他大儿子身边。
见他醒了,此刻正呲着大牙,舔着脸也喊了一声。
“嘿,爹,您醒啦。”
苏老爹登时气得一翻白眼,又抽了过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一家人才稍微心平气和的坐在桌边。
老爷子捂着自己的脑袋不出声,人中也肿的老高,浮现着一个粗黑的手指印子。
含章也不敢吱声,毕竟也是他,刚醒来的时候大脑掉线,直接把事给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