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等白锦的哭泣逐渐止住,他才用手指帮对方擦拭泪痕,条条分析道:“我已经从下属那儿听说了这次袭击,这绝对不是巧合。”
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对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他前脚刚走的时候找茬,背后多半有人指使。
白锦也停下哽咽,只是鼻尖仍然有点微红。
一想到前天晚上的意外,他眼里的柔弱全部消失不见,比起过去的温和更多了几分凌厉和恨意,补充道:“他们背后的确有雇主,而且多半是我的熟人,跟我还不对付。”
他顿了顿,继续说:“前天的袭击抓住了两个歹徒,就关押在卡洛斯军部的监狱里。”
“嗯,这个我也听曲倩说了。”禾夙说,“人已经在审问,就是嘴巴严得很,但是胆敢谋害军官的亲属,再严的嘴我也会撬开一道缝隙。”
他对自己的审讯手段有十足的信心,该担心抗不过去的应该是那两个歹徒本人。
有禾夙在,白锦没什么好担忧的。
他忽然就放松了身体,整个人脱力地松懈下肩膀,连同眼里的不甘也消失了。禾夙在这时候眯起眼睛,声音危险地问道:“也吃饱喝足了,那么我们来聊一聊别的问题吧?”
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白锦,他茫然转头问:“……什么?”
只见禾夙笑容和睦地看着他,从床边起身去包里捏了一片信封样式的东西回来,坐回床边吊在白锦眼前晃了晃,笑得更阳光了。
白锦的脸色唰地变了。
禾夙不待他说话,又朝他伸手淡淡地命令道:“拿出来。”
他的话语实在太过笃定,白锦心虚地移开视线,硬撑着最后一道防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反问:“拿什么啊?”
“安、眠、药、和、镇、静、剂。”禾夙皮笑肉不笑地一字一顿地说。
彻底撕破最后一层和平面纱,他的声音迅速地冰冷了下去,连带着眼神也失去原有的温柔。褪去表面的温和,对方眼眸里的冷酷一下子刺穿了白锦的心房。
禾夙生气了,而且这次是认真的。
白锦忽然就委屈起来。
他可以接受禾夙的抱怨,以及冷遇。但是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他,不要好像……讨厌他。
在禾夙的眼刀加持下,白锦终于不再选择隐瞒,而是小声地嗫嚅道:“我没带在身上,在行李箱里。”
行李箱还在白雅的病房。
禾夙于是收回手,然而面色依旧不改阴沉地凝视着他,目光宛如实质般沉重,看得白锦丝毫不敢跟他对视。
“那两封信我都看过了。”禾夙突然说。
他原本抽空去白锦家,只是想看一看房子到底被破坏成了什么样,还能不能重修。但是没想到白锦竟然给他留了这么大的惊喜,当时白安也跟着他一起回去了。
禾夙继续说:“但是送给福利院的那封信,我没有给安安看。”
白锦手指骤然紧紧蜷缩成团,指尖捏得发白。
“至于另一封,我看了很多遍。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本该‘去世’的你的前任未婚夫、白安的生父还活着?”
质问
禾夙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在白锦曾经的话语中,对方应该已经遭遇不幸,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所以说,之前你的话都是骗我的?”禾夙问。
白锦身体颤抖一下,坐在床上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人还活着不可怕,但是他说谎了。没人愿意跟一个骗子待在一起,对方会因此讨厌他么,现在说真话还来得及么?
“……对不起。”白锦自知有错,颓然地嗫嚅道。
孩子生父的身份实在特殊,白锦不得不承认,如果今天没有被禾夙当场揭穿,他仍然不会主动提起一个字。
他不敢赌,赌禾夙不在意这件事。
禾夙两指夹着信封,双手环胸抱在身前,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垂头丧气的白锦。老实说,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孩子生父到底是谁,人又在哪里,还会不会钻出来捣乱?
还是说,所谓的“曾经相爱过”也只是一场谎言?
是不是白锦被一肚子坏水的alpha骗了,又因为打不掉孩子才必须生下来。
毕竟这种事在无昼那样混乱的地方,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发生。
然而诸多问题冒到嘴边,看着面前oga缓缓闭上眼,心如死灰仿佛引颈待戮的模样,禾夙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还是心软了。
不说别的,只要一想起曾经在监控里看到的画面,他一向捧在手心的爱人,瘦弱的身躯站在地下违规医院堕胎广告面前抬头犹豫地张望,那样令人心碎的场景。
禾夙心里就难受得像塞了一大团潮湿的棉花。
闷闷的,偏生无法忽视。
他干脆不问了,但当着白锦的面亲手从信封里抽出两封信,修长的指节分别夹住两角,“刺啦——”一声,将两张信纸由四份碎成八份,八份碎成十六份……
两手一松,写满真情话语的信纸便落了满地,彻底报废成一片片无用的废料。
白锦不禁怔愣住。
“既然他都抛下你们了,这种人还有什么相认的价值。”禾夙平静道,“安安的父亲只有我,就算未来你们要相认,已经担当了孩子监护人的我也不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