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回自己的手,不理他。
余光里却看?到他仍是那样定定地望着她,深切的眼神,直勾勾的,毫不避讳。
谁受得了被他这样盯着瞧?
他只需端端地坐在那边,便是说不出的气派,器宇轩昂,风姿卓绝。
钟黎觉得悲哀,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可这会儿,她的心?慌多过于其他,愤怒、难堪什么都淡了。
只是,抹不开面?子,仍不肯跟他说话。
他也不介意,淡淡一笑伏低了贴近她,一派求和的语气:“还?不肯理我?真?不理我?”
挨得太近了,他身?上那种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把?她网罗在其中。
她心?怦怦直跳,攥紧了被子。
“我道歉好不好?”他俊美逼人的面?孔近在咫尺。
就这么,撑在她身?侧。
钟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吸了吸鼻子,心?里仍觉得酸楚:“……你瞧不起我。”
他笑意不改:“这话从何说起?”
钟黎垂着眼帘,声音很轻:“你嘴里说的好听,实际上,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
她、季心?瑶、陈双双……还?有姜雪儿。
容凌疏懒地撑在那边,看?了她老?半晌:“说你傻你还?不承认。我要是看?不起你,还?低声下气地在这边跟你蘑菇老?半天?”
他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哄女人的人吗?”
四周安静下来。
他的脸浸在黑暗中,钟黎看?不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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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北京的气温还?很低,早晚温差很大。钟黎洗漱完后去餐厅吃早饭,发现容凌已经坐在那边看?报纸了。
她坐下喝一碗粥,舀一口。
“等你老?半天,你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自己先吃了?”他把?报纸合上,“啪”一声扔一边。
钟黎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火气,分明之前还?好好的。
有时候她都觉得他有病,尤其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脾气见长?,但你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在较劲。
她捏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憋屈地说:“那你先吃。”
他都气笑了,看?白痴似的看?着她:“你真?以为我是为了要比你先吃?”
钟黎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沉默地低头吃自己的粥。
吵架她永远是吵不过他的。
多说多错,自取其辱。
一顿早饭也吃得这样不欢而散。
中午要去《怪谈》剧组补拍几?个镜头,钟黎换了身?新衣服,在玄关的地方笨拙地穿鞋。
容凌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双手叉腰静静望着她。
她都要走了,他终于叫住她,语声严厉:“你就穿这么一身?出去?不怕冻出毛病?”
钟黎皱着眉头低头看?一下自己的衣着。
她今天换的这件奶茶色开衫上衣颜色很温柔,样式也很新颖,搭配白色直筒开叉裙,很优雅知性。
只是,领口开得好像是有点低。
“穿上。”他从衣帽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件米色的大衣。
钟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裹上了。
两人并肩下了楼梯,到其中一个楼层时进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四十上下,模样周正,看?到容凌就笑着打起了招呼。钟黎悄悄打量他一眼,总感觉在哪儿见过,这份气度,不像一般人。
容凌客气地跟他交流,态度随和,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
此处遍地名?流政要,很多看?似衣着普通的人,可能都是权贵显达。
“这位是?”男人跟他寒暄两句,注意到被他圈在怀里的钟黎,不由多看?了两秒。
钟黎不算矮,可在身?高?腿长?的容凌怀里就显得格外娇小玲珑。
“我女朋友。”容凌唇角含笑,在她后背推一下。
钟黎红着脸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回头悄悄拍开他的手。
男人了然一笑,不再多问,电梯到了就迈步出去了。
这么一个小插曲,两人间那种无形的僵局倒是打破了些。
电梯继续下沉。
容凌静静望着光亮的镜面?墙壁,问她:“还?打算跟我僵到什么时候?”
“没?僵。”
“没?僵你都不正眼看?我?”他稀奇地瞥她一眼。
钟黎哑口无言。
他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将外套换到另一边臂弯里挽着,施施然的:“嘴巴再撅可以挂三个油瓶了。”
声音低醇如陈酿的美酒,苏到人耳根子都发软。
钟黎下意识摸了下嘴,红着脸摆正了表情。
又有点不甘心?,脱口而出:“你不欺负人是不舒服吗?怪不得徐靳说你横行霸道。”
“他说我横行霸道?”容凌不怒反笑,倒是挺感兴趣的,“他还?说我什么了?”
但是,眼神分明是冷了下来。
这样的态度让她始料未及,吃不准,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钟黎低头望着鞋尖,望不断往下变幻的数字。
偌大电梯间安安静静,身?后是明亮的镜面?墙壁。
他高?大的身?影如一座高?山,纹丝不动?也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说你幼稚你还?不开心?。”半晌,容凌语声平静地说,“你以为徐靳是什么好东西吗?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什么样的人,没?什么本质区别。如果你今天不是我的女人,你看?他会不会管你?你以为他对你有点儿好感就是喜欢你了?你不过是有几?分姿色而已,没?我护着你早被他玩了八百遍了,跟那些被他玩完就甩的女人有什么区别?跟他门对门住了两天,怎么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钟黎没?说话,嘴唇都在抖,只觉得羞辱至极。
他又看?她,语气几?乎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度的:“大家利益相关难分彼此,有时候不是一句简单的会不会可以概括,而是能不能、值不值得,所谓的交情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
“徐靳会为了你背叛我,破坏我跟他的关系?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跟我分手,他也不敢。他老?子好歹是个部长?,会这么拎不清?徐靳可比你清醒多了。”
他神色鄙夷,笑出声来,满满的嘲讽。
仿佛一瞬间坠入冰窟。
钟黎胸腔起伏,实实在在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这人也太自负了。”
“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看?人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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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不愿意去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人本能地去逃避一些自己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这跟小时候她被人诬陷偷了同学的东西在众目睽睽被班导骂是一个道理。
哪怕这不是真?的,可班导当时鄙夷的眼神,同学们猎奇惊叹的眼神……像细密的蜘蛛网,将她缠在其中,层层包裹成一个茧。
那种迟缓而窒息的感觉依然历历在目,哪怕她已经不记得当时发生的具体事情了。
金钱、地位,在他人眼里往往和人品挂钩,这听起来非常可笑,但在很多时候屡见不鲜。
她事后想,如果她小时候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母每天开着豪车来接她,班导会不会多高?看?她一眼?而不是本能地那样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