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拍一张,就听杨菁对他说:“找张好的,起码笑一下。考好了你照片也得上墙,别拍得跟通缉令似的。 ”
“噢。”盛望拖着调子应下来。
喜乐隔壁就有一家文印店,去的路上盛望一直在翻手机相册。他活像点了个“自动跟随”,始终落后半步跟着江添。对方拐弯他也拐,对方停他也停,头都不抬。
江添说了两次“看路”,他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忍无可忍之下,江添一声不吭把他往树那边带。直到剎车不及,额头撞上东西,盛望才愣了一下抬起眼。江添的手掌横在他面前,再往前一步就是树干。
“你真敢不看路?”江添难以置信地说。
盛望更难以置信:“你居然真带我撞树?”
江添被梗了一下,面无表情开始扫视四周。
盛望跟着他看了一圈,除了树叶还是树叶:“你找什么呢?”
江添说:“直一点的树枝。”
盛望没反应过来,当真指着头顶某簇枝叶说:“这根挺直的,你要干嘛?”
江添:“撅了给你当盲杖。”
盛望万万没想到他哥现在损人还带铺垫,被噎得不轻。他想像了一下自己拽着盲杖这头,江添牵着那头,一人再戴个圆墨镜……我的妈。
“笑什么?”江添没好气地说。
盛望心里一动,把左手直直递出去说:“喏,给你根人体盲杖,你敢牵么?”
他看见江添愣了一下,又把手收回来佯装冷笑道:“居然还要思考,走了。”
说完他又低头玩着手机溜溜达达往前走去。
自从那天想通了,他就一直是这种状态。
“长白山神树”寓意高冷的木头。他身体里彷佛住着个手欠的小人,仗着江添什么都不知道,一会儿挠他一下、一会儿挠他一下,像表情包里那隻撩架的猫,站在边缘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反正都是虚招,江添跟他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他永远不可能挠到真身。
然而这种想法只持续了一周多,就被轰然击破。
那天是周四,距离出发去集训还有一天,杨菁已经催他们收拾行李了,他们破例拿到两张晚自习假条,但白天的课还是要正常上。
週四下午最后一节是a班的竞赛辅导,上物理,何进最近在给他们讲大学物理的一部分内容。但这天何进身体不舒服去了趟医院,竞赛课拉了赵曦来代班。
盛望答应过几个老师,竞赛课一定会上楼去听。儘管巷子里那一幕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在教室看到赵曦时还是有一瞬的尴尬。
他以为自己把那份不自然藏得很好,结果下课之后,赵曦去办公室放下教案又回到了a班,在盛望面前的桌沿坐下了。
“曦哥。”盛望打了声招呼。
“等江添啊?”赵曦朝窗外看了一眼,a班的人吃饭的吃饭、洗澡的洗澡、已经走完了,就剩盛望和他两个人,“他又被管理处老赵拽跑了?”
盛望点了点头说:“反正我俩今天不上晚自习,等他回来去梧桐外吃饭。”
“哦。”
“曦哥你不回去么?”盛望问。
赵曦笑了一下,说:“不急,我来跟你聊聊。”
盛望迟疑地问:“聊什么?”
“聊聊你小子为什么最近总躲着我跟林子?”赵曦说。
盛望瞬间尴尬得无以復加。
“诶,你尴尬什么?”赵曦谈话的架势很痞,跟上课很不一样,像个混子学长:“我都不尴尬。”
盛望一愣,问道:“你知道啊?”
“差不多吧。”赵曦换了个更放鬆的姿势,“当时听到了一点声音,那巷子平时没人走,几个老房子早搬空了,就哑巴和老头还住那里。上年纪的人睡觉早,不可能那个点还出来转,会去那边的也就你跟江添了。”
“本来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但我跟林子聊了一下,怕给青春期的小朋友造成什么阴影——”他开着玩笑,自己也失笑一声说:“所以趁着今天有空,来跟你聊聊。你……吓到了吧?”
盛望发现自己纠结了这么多天,反而忘了当时的第一反应是不是惊吓了,他犹豫片刻,答道:“其实还好。”
“真的假的,接受度这么高?”赵曦挑起眉。
“就是没想到,有点意外,后来再想想……”盛望神色复杂了一瞬,又慢慢放鬆下来:“就觉得也没什么了。”
赵曦盯着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的眼睛颜色比常人略浅一点,接近于水棕色。也或许是窗玻璃在他眼里映出了一大片亮色,以至于他这样看过来的时候,盛望有种心思全全盘暴露的错觉。
他垂下眼,手里的书顶在指尖转了几个来回。他想岔开话题,于是没话找话地问赵曦说:“不是怕给人造成阴影么,那怎么只跟我聊不找江添?你跟林哥就这么确信只有我一个人看见啊? ”
“不确信。”赵曦说,“但是不一样啊。”
“什么不一样?”
赵曦说:“你不知道我跟林子的事,但是江添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