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灯火璀璨,夜色下车尾灯连成道道红线。
司若微倚在副驾上眸光虚幻,只觉眼前有无数橙红的斑点闪烁不休:“你送过亲人离世吗?”
云心眸光微怔:“我三岁就成了孤儿。”
“抱歉。”司若微垂眸陷入沉默。
“没?关系。您没?经历过这些?”
“不是,我没?给?过将死之人承诺,可今晚,我…算了,我想静静。”
云心默然,闷头把车开回苏河湾。
司若微一声不吭把自己?关进了卧房。
一夜清宁,无人搅扰。
翌日晨起?,客厅多了一套黑色的庄重礼服。
施瑞凝眸望着紧锁的房门,吩咐云心:“叫她出来吃早饭,做她该做的事情去。”
云心惴惴不安地叩响房门:“吃饭吧。”
司若微当真?顶着熊猫眼闪身而出。
如一缕幽魂晃荡着坐去餐桌前,司若微嗓音沙哑:“叶老的死,是我逼叶家造成的吗?”
“荒唐。”
“咱目的达成时?,我和叶宛菁是否只剩相看?两厌了?”
施瑞抓起?黑礼服扔去她脸上:“滚。”
云脚低垂, 浓密水雾笼罩下,叶片尽染湿滑。
又闷又潮,还伴着淅沥小雨飘洒于黝黑的柏油路面。
叶家在申城颇有名望, 叶老一生育人?无数, 葬礼颇为?热闹。
司若微躲在路边车内, 把车窗摇下很小的一条缝。
晶亮杏眼透过?一线天光,眺望殡仪馆外早已排起?的长队,眸色甚是复杂。
一辆宾利顶着黑白两色绸花停于殡仪馆门口。
车门打开, 叶宛菁抱着叶老遗像缓步走入场馆。
本就清傲的容颜因哀伤感怀, 愈发如风水画中飘摇欲走的谪仙, 眉目冷凝透着凄楚。
她身后没有爸妈,司若微认不得几人?, 约莫都是叶家亲族。
不让叶诚礼夫妻来送老爷子, 是叶宛菁的意?思?吗?
叶老因叶诚礼给叶钰行求情才住院的,如此也在理。
云心捏着黑袖纱轻问:“您不去吗?”
“再等等。”司若微在路边停候3小时,吊唁的人?来了走, 走了来,从没停过?。
叶宛菁的腰弯下又直起?, 如同?被?灌输程序的木偶。
云心盯着手?表指针, 忍不住催促:“中午要休息,您再拖就来不及了。”
司若微索性阖眸不看:“最后五分钟提醒我。”
彼时,叶宛菁早已麻木, 昨夜未眠,今天整个人?都是飘的。
司若微踩着尾巴走进去, 平底鞋没声, 一身黑衣肃然,连头发都盘得一丝不苟。
司仪本想唱名, 被?云心抬手?制止。
她悄无声息地送了叶老最后一程,走过?叶宛菁身边时,没能说出一句“节哀”。
叶宛菁眉目低垂,鞠躬回礼的刹那,颤声启齿:“谢谢你来。”
司若微脚步微颤,羽睫飘忽一瞬,匆匆逃离。
她看不得叶宛菁凄婉的憔悴模样,心里堵得难受。
知晓感同?身受的滋味,她方知心软难坚的挣扎。
一脚踏出殡仪馆,不远处也有个黑衣女子长身玉立,正眼巴巴地朝门口张望。
云心扯了她的衣袖提醒:“蓝茵。”
司若微诧异抬眼,对上那相似的五官姿容,眉心转瞬锁紧。
蓝茵朝她走来,司若微没躲。
“有事?”
她见蓝茵站在身前?欲言又止,只得先行打破沉寂。
蓝茵交握的双手?蜷曲摩挲着:“谢谢你去送叶老,蓝家人?没脸进去。”
“说完了?”司若微面无表情。
“妈在车上,你愿意?回家聊…”
“我爸妈在北方,申城没家,告辞。”
司若微不等她说完,侧身绕过?她,脚步生风上车离去。
蓝茵望着那辆疾速驶离的布拉迪,眉头骤生沟壑:“蹲了这么久,真有耐心…”
她无奈折返,蓝母眼底满是失落:“她怎么说?”
蓝茵怅然一叹:“不认。叶宛菁说得对,若微这妹妹,能忍,心也够冷。路边来得比叶家早的车,是她的。”
蓝母满面苦楚:“是我们寒了她的心。江大关老师的事,她要查必然牵连你。亲姐妹间,非要送进去一个吗?茵茵,你再主动?点,我们有错姿态就低些。”
“知道,妈别操心了。”蓝茵头皮发麻,肠子早悔青了。
但司若微今日宁愿留守半日才进去送别,也并非全然不顾情谊之人?。
半路,司若微扶额小憩,沉闷地问云心:“先前?我让你传话叶诚达,他什么态度?”
“他说会尽力调查,挺配合。”
“他爸一走,局势变了,他侄女要与侄子对簿公堂,叶家一团乱,顾不上关宁的事了吧。”
“那您打算如何??”
“回家换衣服,咱俩去查。大不了先从她学?生下手?,早把她送进去早收场。”
云心腹诽司若微心狠,若想惩治关宁,现下的证据也足够给人?长教训了。但司若微执着于让关宁在学?生与同?事面前?尽皆身败名裂,再无法抬头做人?。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二人?回家时,恰好撞见救护车抬走施瑞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