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才在珠碧身上驰骋的男人却呶呶地站在一边,不敢阻止夫人的暴行。
珠碧被妇人粗暴地扯开衣裳,凌乱地挂在手腕脚腕上,珠碧无力反抗。妇人拽住他的头发左右开弓,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冬日平静的湖面,要将这张可恨的妩媚脸蛋打破也不肯善罢甘休,妇人边打边骂道:“你这臭婊子!不男不女的贱畜,破烂货!光天化日之下竟勾引我家老爷做出这般不堪入目的龌龊之事,你既这般不要脸,还穿甚么衣服!”
珠碧反抗不得,苦苦挨了这顿毒打,还是一旁的小厮看不下去,制止住了妇人的暴行:“夫人息怒,为了您腹中孩儿着想,同这等烂畜置气不值得……”
冬日里衣服穿得厚,不是小厮说出来,妇人五月的身孕还真看不出来,听罢下人的劝说,妇人才堪堪停了手。
珠碧的脸已是红肿一片,望向刚刚还和自己如胶似漆的男人,一句话也不曾帮自己说过,心中不由得一片悲凉。
听得妇人对自家丈夫哭诉:“奴家身在孕中,老爷欲火难泄奴家也是理解的,可府中四房妾室难道还不够您发泄的么!来这种地方……这些都是教人玩烂了的货色,不干净的!爷就不怕得病么!”
呵。
看啊,世人总是唾骂娼妓下贱无耻抢人丈夫,却从无人指责这些道貌岸然满脑精虫的男人们。
珠碧抚上脸颊,摸到一片滚烫,淡淡道:“夫人若是撒够了气,便走罢。下次可记得看好了自己的丈夫,这荆都即便少了珠碧,还有千千万万个和珠碧一样脏的娼妓。”
珠碧颓然坐在船头冰凉的甲板上,缓缓拉上被妇人扯得七零八落的衣裳,明明那么狼狈,动作间却依旧风姿绰约,南馆头牌,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这番动作在妇人眼里便是搔首弄姿扭捏作态,旋即又是一番恶语相向,珠碧置若罔闻,甚至无动于衷。
风尘泥沼浸淫了这许多年,更难听的话都听过了百八十回,也不差这么一点。
妇人原以为他会被骂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可那张可憎的漂亮脸庞却捕捉不到一点异常。原想出一口恶气,谁知像是一拳锤到了棉花上,软绵绵地寻不到一点痛快。只得怒斥一声:“没脸没皮的破烂货!”便气冲冲地拽着丈夫走了。
人已走了很远,珠碧才终于卸下一身力气,颓然倚靠在船沿边,拉起凌乱的衣裳,一层层系好。
寒风袭来,透着刺骨的冰冷,珠碧只觉浑身都冷透了,冻僵了。唯有脸上一片火辣,珠碧摸了摸,已然肿了。自嘲似的笑了笑,只盼回去的路上别教锦画那家伙瞧见,否则定叫他笑掉大牙。
珠碧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钻进床舱,从一旁矮柜的抽屉里取出一条崭新的巾帕,在舱外刺骨的湖水中浸湿拧干了,撩起下摆咬着牙哆哆嗦嗦去擦身下脏污,而后才裹紧了身上衣裳,忍着身后不适,深一脚浅一脚往萃月轩走。
回到萃月轩时,桌上已经放了一个漆黑的食盒,打开一瞧,一碗香甜的腊八粥静静躺在里头,另放着几炷香与一沓纸钱。
今日是腊月初八,每年这个时候老鸨都会大发慈悲放他半天的假,允他出馆去祭拜故人。
珠碧确认无误后将盖子盖回去,小九过来了,道:“只有一个半时辰哦相公,抓紧点时间,早些回来…咦,你的脸怎么了?”
珠碧撇撇嘴,拎起食盒:“没怎么,我走了。”
小九冲着门外喊:“早点回来呀。”
裹得严严实实的珠碧,渐渐消失在花影重叠的小径中。
出了萃月轩,右转进石廊小径,走到底,绕过一座假山,是霁月轩。走过霁月轩,行过春水池的拱桥,复行两三百步,便是南馆的北门。小小的不起眼的一扇,这里通常是馆里运送粮食蔬菜,日常用品,与运送垃圾泔水的地方,偏僻又荒凉。与南馆前半部分的纸醉金迷简直是天壤之别。
墙根下排着一大排装着泔水的木桶,珠碧皱眉,看惯了前馆的纸醉金迷,他总是下意识地排斥这里,于是脚步变得更加急促。
北门连接着的是一条小巷,门外停着一架不起眼的灰布马车,珠碧弯腰钻了进去,马夫一声低喝,马儿喷了个响鼻,随即哒哒的马蹄声踩过青石板,驶向小巷的尽头去。
所到之处离南馆并不很远,只大约行了二刻钟便已到达,察觉马车停顿下来时,珠碧已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木鱼声与诵经声,挑开车帘,仰首,熟悉的雪云禅寺山门已然出现在眼前。
山门前偶有挑水的小沙弥路过,对每年腊八都来一次的珠碧已经很熟悉了,当即放下水桶,礼貌地合了个十,珠碧心中欢喜,亦虔诚地回礼。
偌大天地,红尘世间,也就只有这里的人才不会另眼看他。
寺里西北角有一处禅房,打扫得一尘不染,推开门的刹那,天光照进房中,落在桌案上摆着的那只青色的瓷罐与后头的牌位上。
珠碧幽幽开口:“云舟,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错的只有那些满脑精虫的臭男人
名妓云舟
云舟是南馆前代红牌,是十多年前荆都城最红的歌妓与琵琶妓,是珠碧的调教师父。
可他调教的珠碧才红不到一年,他就从风涛卷雪阁的阁顶一跃而下,摔死在了珠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