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这样,江湖早就没有别的门派。
玉宴阁在百年前立下不肆意干涉江湖的承诺,若江湖内部无法抉择之事,可告于玉宴阁处理。
当年的半珏没有一统江湖的能力,如今虽派出阁使频繁走动,为的是督查人心和铲除异己。
要么是他的能力还不足以吞下整个江湖零零总总的势力,要么他有此能力但受到更高一种存在的限制。
时雁一倾向于半珏属于后者。
不过无论哪种,就目前而言,对他俩都是优势。
“我有个想法,等明天找机会试一试阁使。”
时雁一单手支着下颌,看向黎孟夜。
外头天光大盛,日影灼灼,万物投落的阴影被缩得极短,短暂的凝望一瞬都能让眼目有片刻的失明。
如果这方法能成,黎与说不定能摆脱玉宴阁的控制,那黎孟夜便也没了后顾之忧。
“还没问过你之后的打算。”
这话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他会说出口的,时雁一自嘲地心想。
大概是对方所谓的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连他也逐渐习惯了边上有个搭档。
但黎孟夜不可能留在月仙楼,他要做的了结远来得更多。
此时提及这个话题亦为时尚早,在明日到来前一切皆是变数。
时雁一仍然这么问起了。
熟悉一个人的过程宛如细水长流,即使对方没有明确地表现出来,也能从细枝末节处分辨他当下的心情。
时雁一说他无法感同身受他人的情绪。
实际只要多花些心思,便能发现时雁一本人非常好懂,他已经在不知觉间用实际行动将其对旁人的在意完全表露了。
“我么,”黎孟夜说,“自然是等着明日的那出好戏开场,那之后看楼主意愿,你想让我留我便留,若有诸多不便,我先行与旧人叙上一叙。”
“也省得夜长梦多。”
如此便说定了,两人以茶代酒,未再多言,只是轻轻碰了碰茶杯。
瓷器相撞的声音清脆,杯中茶水荡起圈圈涟漪。
他们已然默契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
月仙楼例行的每月一次议事,楼中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在场。
左严早早到来端坐上头。
时雁一到时,议事堂的大部头还未来齐,只零星分散落座在堂内。
放眼一一扫视而过,熟面孔倒也不少。
时雁一自觉记人能力尚可,此时在场的几人皆是当初极力反对他留下的。
左严肚量虽不大,但月仙楼正是缺人的时候,尤其还失去了右护法这一条听话且颇有实力的狗,他短时间内不会拿余下的人下刀。
那些或许被外派不及赶回,或许和当初的他一样,被禁足在各自住处。
只在必要时放出来充数,好比有外人在场的现下。
半柱香后,人陆陆续续到齐了。
变装易容后的黎孟夜随真正的楼众守在议事堂的周围,看这阵仗不像例行议事,更像要审讯某人。
左严给时雁一安排的位子在下首,紧挨着上首主位,右侧的人对当初将他送去玉宴阁这一决定最是支持,算得上楼内追随左严的一派。
今时今势,几乎与往日形势重合,区别在于时雁一今日不必再装得怯弱。
对方明显冲着他来,反正最后都是要动手的,他就不委屈自己扮演弱小可欺的角色自我膈应了。
“想必今日在座的诸位也清楚,”左严高声切入话题。
“数月前,楼主在约定去往玉宴阁的路上,因一己私欲无故失踪,将整个月仙楼置于风口浪尖,险些成为江湖人攻讦的首要对象。”
大戏开场
“身为楼主却行此等不义之举,弃整楼安危于不顾。”
时雁一听着左严慷慨激昂的言论,甚至想为他鼓掌叫好。
死马听了都能跳将起来再跑个百里路途。
座下人被接二连三地煽动,纷纷朝时雁一投来怨愤的眼神。
左严再加一把力,搬出了前任楼主。
“我兄长在位时,月仙楼何曾陷入此番境地。他故去后,将楼内一众大小事务皆交予你手。
可你呢,为了一己私欲,抛开不顾,公然违背江湖规矩,概不配合调查!如今回来了,仍无丝毫忏悔之意。”
他说到此处,微微停顿,等着众人对他言下未尽之意觉过味来。
“妙哉,”时雁一抚掌称赞,“师叔您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我实在是佩服。”
他没有站起来和人对峙,仅仅挺直了背脊,朝在座的人摊开手掌。
“诸位也都听到左护法说的了,我没什么需要补充的。”
时雁一又看向上首站着的左严。
“师叔还有什么要加诸于我的罪名,不如趁此机会一并说了,正好阁使在场,有他们见证,也不怕我再跑了。”
被点名的玉宴阁使微转脑袋,隔着一层布料,目光如有实质地看来。
那目光充满了审视的意味,叫人想忽视都难。
不过时雁一被看惯了,无所谓这不痛不痒的视线。
左严置于身前的手抓握成拳。
他确实在三天前近距离再接触时,感受到了时雁一整个气场的变化。
但当时他只道有外人给其撑腰,狐假虎威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