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第一居,我观你二人并非势如水火,你若真不信任黎与,又怎会在拿了血竭后径直回去第一居?
表面上说开阵需要另一人帮忙守着阵眼,但那会的我于你而言,尚且是一个毫无所知还处处设防的外人,我又对阵法之类一窍不通,你实在没有必要拉我同去第一居。”
黎孟夜哦了一声,“那楼主以为何?”
“我猜,是在见识过我控血能力后,想要我找出能帮助你妹妹摆脱玉宴阁控制的法子吧?”
细微的表情变化悄然爬上他的脸颊。
不止黎孟夜能观察他的微表情,时雁一也可以。
他勾唇浅笑,问黎孟夜,“我说得对与不对?”
“这我确实没料到,你从那会便知晓我的打算。”
黎孟夜坦然承认。
“如今我亲自送上这份大礼。”时雁一将刀刃横在掌心,朝人轻动手指。
“少主现在愿意尝试我这法子了吗?”
兜兜转转,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发展。
黎孟夜心道失策,转而将银针封入几处要穴。
彼此目前虽然没有太多信任问题,毕竟是要将一人的血彻底融入另一人体内。
银针让他短暂失去意识,以防本能的应激反应阻了置换进程。
时雁一手指搭上黎孟夜手腕,各自划开小口,控制着血液渗入对方身体。
同时割开另一处,好叫毒血更快排出体外。
他的血刚进体内时,黎孟夜的反应不可谓不大,有银针封穴,仍旧有暗红炼气少许流窜在外。
时雁一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将血渡过去,边观察留心对方的反应。
融于血中的蚀骨毒抵抗势头强烈,隐隐生出排斥之意。
只是目前意识被封的黎孟夜无知无觉,若是硬逼,经脉恐会受损。
这事急不得。
一炷香后。
黎孟夜睁眼,首先看见了坐在桌边喝茶的时雁一。
“你醒了,感觉如何?”
时雁一端着茶杯,询问人感受。
黎孟夜扯开衣襟瞧了眼,原本嵌合在身上的纹路已经淡退消失。
除了两边手腕上对称的伤痕外,并无别的不妥。再运用炼气,流转顺畅,整个人较中毒后轻快不少。
“这法子竟真得可行。”
饶是黎孟夜都难免惊讶,而且观时雁一,也似乎没有虚弱至极的反应。
“原来还会有能让少主诧异的事物,”时雁一借茶水润过嗓子,缓声道。
如若黎孟夜此刻有意探他识海,会发现内里尽是一片混乱之景。
识域内狂风大作,汹涌的浪头狠狠拍打崖底的暗礁,冲起的海浪高达十数丈,还有不少控不住的意识在肆意侵袭肆虐。
与这乱景不同,时雁一话声很稳,还有空打趣黎孟夜。
“话说回来,替少主解了这毒,按此前约定,你当喊我一声?”
“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黎孟夜翻身下榻,拉出圆凳跟着坐下,自己动手倒茶。
“我黎家的长辈都不得好死,这个称谓晦气得很,楼主莫要沾上为妙。”
时雁一轻笑,不再揶揄人。
“倒是之前楼主的提议,关于我妹妹黎与。”黎孟夜和他透底。
“这大致确实如你所想,当初半珏有意针对我黎家,黎瞻远尚在时,约束其不可滥用生死契。灭门案后,不仅不寻真正的幕后黑手,反倒趁机派阁使带走了黎与。”
“她曾去过玉宴阁?”
黎孟夜否定了这点。
“黎与当日被带去的地方便是如今第一居所在。”
他被催眠术控住了心神,那之后有过一段时间浑浑噩噩的日子。
等再见到黎与时,对方虽然明面上瞧着没什么变化,只是流出来的血已经带上了玉宴阁中人的气息。
兄妹俩自那时起便逐渐离心,第一居彻底沦为玉宴阁的囊中物。
“但你这么些年来不觉得奇怪吗?”
“黎与始终保有自我意识并非半珏手下留情,而是故意为之。”黎孟夜说。
“毕竟他还得顾及玉宴阁在江湖中的口碑。没人会无缘无故朝一个势力的领头人拔刀相向,但也并非绝对。”
半珏这样的人都不敢赌人心叵测。
“若是黎与受伤又全然没有清晰神智,很难不将幕后之人同玉宴阁相联系。”
“她本人的意愿呢?”
时雁一抛出重点,目前这一切只是他俩在基于事实讨论。
而话题中黎与自身的意志,这点即便黎孟夜是其兄长,也不能代为决定。
黎孟夜短暂沉默了。
黎与的为人自然不是问题,这点他很清楚。
唯一担心的是半珏还留有后招,对方时刻都在监视着他们,所以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赶到。
上次小屋稍作休整,时雁一碰到的不过是个半珏的幻影,也已然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但要说江湖上有谁真正见过半珏,就黎孟夜认知里,似乎并没有。
思及此,黎孟夜一顿,他看向时雁一,后者坦然迎上他的目光。
“我记得当时楼主本有话想同我说,但都不凑巧地被各种事打断,其后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能谈起的合适机会。”
时雁一心想着可算来了。
“我确实说过,少主想问什么,说出来,兴许我能替你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