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陆梦嫣犹豫不决时,那奶嬷嬷又开口道:“姑奶奶若有了子嗣,那子嗣也是个没有祖荫庇护的平民而已。您还年轻,只要让苏家人同意了和离一事,家里的老爷和太太会为您筹谋好一切,总要让您再嫁个好人家才是。”
话音甫落,陆梦嫣又是一阵沉默。
奶嬷嬷攀住了她的胳膊,如幼时照顾她时那般轻柔地抚摸了片刻,便道:“嫣姐儿,你是个最知晓轻重的孩子。这苏家就是一艘坠入海里的破船,一点点风浪就能让这艘大船散架,如今船停靠岸,给了你一次下船的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
说完这番体己话后,奶嬷嬷说什么都不肯留在苏府用膳。
陆梦嫣发了一下午的呆,等苏礼醒后又配着他说了会儿话。夜里,为了不触碰到苏礼的伤口,她与苏礼分榻而居。
她做了个十分冗长的噩梦。
梦里,她成了粗野村妇,整日里防治耕田,或是替一家人操持一日三餐,或是抱着一双儿女喂鸡喂鸭,总之是忙碌的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这个梦实在是太过真实,陆梦嫣被吓醒时全身上下仿佛被汗水浸湿一般。
翌日清晨,她便让贴身嬷嬷去陆府送了信。
陆家人的动作极快,没几日陆中丞就带着夫人登了苏府大门。
苏其正还以为亲家是来慰问苏礼的状况,这便要让人去把苏礼抬来前厅,也好让陆中丞瞧一瞧,苏礼的身子已无大碍。
只是陆中丞却语气生硬地摆了摆手,只说:“不必了。”
苏其正脸色一白。
便见陆中丞旁的陆夫人支支吾吾地开了口,说了几句话后便把话绕到了陆梦嫣之上。
“贵府如今这般情况,还是不要耽误我们嫣姐儿,痛快和离了吧。我也知晓你们家十分艰难,嫣姐儿的嫁妆就……”
话音未落,一向十分奉承陆中丞家的宗氏却从扶手椅里起了身。
“什么嫁妆?难道我们家还会贪图你们这点嫁妆不成?”
宗氏被气得胸膛上下不断地起伏,几乎是指着陆夫人的鼻子问道。
陆夫人清了清嗓子,却是不敢直视着宗氏发怒的眸光。
他们这样贸贸然的登门,的确是有几分不地道。可那又如何呢?为了能让女儿早日脱离苦海,不地道一些又怎么样?
陆夫人淡淡一笑,又说道:“苏夫人也别生气,我是个实诚人,也知晓你们家如今很是艰难,嫣姐儿的这些嫁妆就当是我们陆府给你们赔礼道歉,你可一定要收下才是。”
她越是如此阴阳怪气地说话,宗氏心里就越是生气。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和离就和离,他们苏家虽落魄了,却也不是那等没皮没脸的人家。
宗氏从没有这样这般生气过,她立时拉了苏其正的手,撂下了陆中丞夫妇,回内院去了。
陆中丞夫妇尴尬一笑,这便让人去唤陆梦嫣,让她稍微收拾些细软,这便跟她们回陆府。
至于嫁妆,则全都留在苏府,也算是他们陆府的一点补偿。
是夜。
苏婉宁便知晓了陆梦嫣要与礼哥儿和离一事。
她神色还算淡然,大抵是早猜到了这一天。
只有宗氏最是伤心气愤,听爹爹说这两日她是吃不好睡不着,瞧着就是钻了牛角尖。
苏婉宁只能去昼夜不歇地陪伴在宗氏左右,也没有说多少大道理,只是告诉她:“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宗氏捂嘴痛哭,只是道:“咱们家破落至此,陆家要和离也是人之常情,娘只是心疼你弟弟。”
苏婉宁闻言也叹息了一声。
是了,不仅宗氏心疼苏礼,苏婉宁也怕胞弟受不住此等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