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患了咳疾,生怕过了病气给孩子,便放在我这里照看几日。”
说到孩子,她的神色不禁又柔和了起来:“团团好带极了,饿了渴了会自己哼哼,夜间也不哭闹,她已经会认人了呢……”显然,团团便是那孩子的小名。
华滟一时默然。
想起团团的年纪,约莫也就一岁多点。那么正是去年生下的,白侧妃宠爱正浓时得的孩子。她不知道,太子妃是以何种心情照看着这个孩子,毕竟太子妃嫁入东宫六年来,都未曾有孕。
孩童咿呀的稚声童音渐渐远去,太子妃吩咐新上了热茶,又避回去换下了带着奶渍的污衣。等到她重新出现在华滟面前时,便是她所熟悉的神采奕奕的那位太子妃娘娘了。
“你今日来找你皇兄,是有事要商议吗?”太子妃亲自动手给华滟倒了茶,“倒是不巧,他刚领四方馆事宜,便有诸国使臣为着天宁节贺寿陆续抵京了,今儿听说是有两个小国的使节为着争房子打起来了,底下人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办,就急急忙忙派人叫了他去。”她说着,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堂堂一国太子,竟要亲自去调停两国使节打架,说出去,谁敢相信?
“滟儿,你来,殿下不在,若是有要紧的事,与我说也是一般的。”太子妃温柔地问。
华滟回过神来,冲她笑了笑。滟儿,皇室亲眷众多,也只有太子妃会这样唤她。
她简单地同太子妃说了今日傍晚的那道圣旨。
太子妃闻言面露喜色:“如此,倒是件喜事呢。”
第9章 来是空言去绝踪9
华滟却自有顾虑。
“父皇这道旨意,未免……太张扬了些。我才领了罚,转眼就赐下这样一个位置来,要是落到旁人的眼中,保不齐会牵连到太子皇兄。”
太子妃嗔道:“滟儿,你才多大!这些弯弯道道的事情,若是也需要你来操心,那我同你皇兄简直要无地自容了。你呀,既然皇上封了你兰台令,你只管顺着皇上的意痛痛快快地去玩就足够了。我瞧皇上一片拳拳爱女之心,有这道旨意下来,似乎也想补偿你呢。”
说到皇帝对女儿的疼爱,华滟的脸色变了变。
太子妃知她心结犹在,因此只不过略提了提,便很快掠过了。她岔开话题道:“听你皇兄说,今年的天宁节皇上有意挪去青陵台筹办,那儿地方宽敞也凉快,你愿意跟着一道去吗?”
华滟别开了头,闷闷道:“我听嫂嫂安排。”
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自骆皇后去后,如今主位最高的便是奚贵妃,按理说应该由她代管后宫。但奚贵妃推说自己身子不好,更兼要照顾三皇子,幸而太子已娶妻,这监理后宫的权力就转交到了太子妃手中。大到妃嫔册立,小到针线采买,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太子妃定夺。譬如皇帝南巡避暑,随行人员也要太子妃安排。是故华滟有此一答。
太子妃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中有些温煦的味道,仿佛在哄一个小婴儿:“那么,我便把你的名字添上去。”
姑嫂二人闲聊了片刻,华滟看着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太子妃送她到了嘉肃宫门口,凝望着华滟的身影渐行渐小,直至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去。
贴身女使扶着她的手,感慨道:“娘娘对三公主可真好。”
太子妃微微一笑,抬头望了眼天,皓月千里投下万丈清辉,几点疏星隐在薄雾里打着寒颤,颇似她刚入宫时,第一次见到华滟的那个夜晚,华滟眼中潋滟的泪光。
“她是个可怜孩子,自然要多疼疼她。”
第二日,尚衣局果然遣人送来的制好的官服,连同配好齐全的头冠、官靴、印章等。只不过,都是男子样式的圆领袍。
尚宫忐忑不安地解释:“殿下容禀,实则从来没有女子官袍的范样,皇命又催得急,奴婢思来想去,还是按照殿下的尺寸先赶制了男式的官服,殿下瞧瞧可还满意?”
保母攒眉蹙额,小声嘀咕道:“哪有叫公主穿男子官服的道理……”
尚宫哆嗦了一下,把头垂得低低的,只敢拿一双眼睛觑着脚边的一小块地方。
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响起,宫人们纷纷弯腰,无声地行礼。
伴着珠玉碰撞的琳琅声,尚宫看到一双粉霞锦绣石榴花的绣鞋落到眼前,鞋头缀着龙眼般大小的珍珠,流转着粉熠炫目的光彩。
是永安公主。
公主的声音格外清越,琅琅琤琤,如碎玉浮冰。
尚宫听见她轻笑了下,而后拎起托盘上的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番,笑盈盈道:“我觉得不错。姆妈,你看我好不好看?”
见公主高兴,保母自然无话可说。
尚宫在心里轻吁了一口气,抬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知这一关算暂时过了。
从月明宫出来时,还有个身着淡紫宫装、容貌俏丽的女使送了尚宫一程。
待走到甬道尽头时,这女使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塞到尚宫的手中:“我们殿下瞧了尚衣局制的新衣,很是满意。”
尚宫惶恐道:“这、这不过是奴婢分内之事……”无功不受禄,这荷包她不敢收呀。
紫衣女使笑道:“尚宫接着便是。我们殿下还想请尚宫多制几套衣裳——”
听到这里,尚宫暗松了一口气。元是公主想要新衣,那倒也无妨,横竖永安公主的盛宠大家都看在眼里,才解了禁足之罚陛下就忙不迭地赐下一官半职来安抚这个女儿。她回去说是公主吩咐要的,想必容尚宫也不敢阻拦她取用衣料。
只不过,紫衣女使话锋一转,接下来说出的话倒叫她惊得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