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寒衣早读时默写交白卷被语文老师抓了现行,这会儿正双管齐下抄着《逍遥游》,眼皮也懒得抬,言简意赅吐了一个字:“滚。”
“班长,咋办啊这……”范阳上午刚对刘国庆夸海口说保证完成任务,被现实毒打了只好又找回夏梨。
夏梨扭头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再问问?”
范阳绝望地指了全班一圈,“你看看这一个个鹌鹑似的脑袋,再问八百遍都没用啊。”
巧的是,那根绝望的手指停在了弋戈身后。
弋戈坐在自己位子上,专注地写着物理试卷,从刘国庆宣布运动会的消息到范阳满教室拉人,她全程没有关心。
反正已经没希望了,范阳消停了半个月的贱脾气又冒头,拿着根笔贱兮兮往弋戈背上一戳:“欸一哥,报个铅球不?”
他这一戳,弋戈手一滑,卷子上顿时出现长长一笔划痕。
弋戈没好气地回头,绞着眉:“你有病?”
范阳看惯了她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毫无惧色,还十分善解人意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要不要报个铅球?您这个吨位不上个硬菜可惜啊!”
范阳一开口话就没边,夏梨和蒋寒衣忙给他使眼色。弋戈看在眼里,忽然觉得没劲。他们三个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好像她是个精神脆弱的定时炸弹,一点就着。
可明明挑起话题的是他们。
她收敛神色,平静道:“没兴趣。”
然后转回身去。
弋戈没发飙,居然连个黑脸都没甩,范阳觉得新奇,更来劲了,往前一凑又说:“别呀,这运动会说到底是集体活动吧,一个两个都不报咱班还怎么参加?!”
他音量不小,虽然是针对弋戈说的,其他人倒是都听到了,头埋得更低。
范阳见状,索性扯嗓子对全班喊:“都听见了别装傻啊!虽然是自愿报名,但这是集体活动!都想着去操场上吃吃零食聊聊天,不怕其他班的笑话?!”
越说越戏瘾上身,他干脆把报名表一甩,叉腰道:“都这样的话,这活我也不干了!反正连名都报不齐,咱班退出算了!”
姿势到位,语气到位,范阳这一出演得还真挺像,陆续有几个同学心虚地回过头来观望。夏梨会心一笑,偷偷给他比了个赞。
范阳得了鼓励,心里得意,倒没忘了正事,戏继续演着。仍旧摆副黑脸,“爱报不报,反正不是我一个人丢脸!”
终于,有个女生站起来,豪迈道:“报嘛报嘛!又没说不报!我报个立定跳远!”
这是抢着把轻松的项目挑了,范阳心知肚明,但也没说什么,点了个头在报名表上加上名字。
立定跳远总共仨名额,瞬间报满了,教室里又安静下来。其余项目还是空空如也。
范阳没想到自己这么足一出戏药效才这点,火气真的窜上来,极不耐烦地“啧”了声:“搞什么,真跟我求着你们报一样!”
刚刚是演戏,这会儿是真有点不爽了,手里拿着笔往边上一摔。
好死不死,这杆笔撞在墙上,一个反弹,打在了弋戈背上。
“……”
范阳对天发誓,这次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说来也奇怪,从方才被打断起,弋戈就一直不能再集中注意力,止不住地竖着耳朵听身后的动静,好奇一场运动会而已怎么值得这么一番折腾。
一支笔弹在背上倒没有多疼,弋戈盯着试卷上那笔划痕,鬼使神差地,回头问:“报名表呢?”
范阳提心吊胆,生怕前座这位大姐直接给他一拳。蒋寒衣也紧张着,既怕弋戈真的被影响了心情,又怕弋戈发脾气跟范阳干一仗。
谁知,弋戈看起来无比平静,还问报名表在哪???
范阳反应不过来,蒋寒衣却鬼使神差地两指摁着报名表,戳到她面前。
弋戈抬眼,说了句:“谢谢。”
蒋寒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她签的不是报名表,而是张价值千万的支票。
弋戈快速地填完,把表推回去,平静地转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范阳连忙抓过报名表看,发现弋戈报了两个项目,1500 米长跑和铅球。
这俩每年都是无人问津的老大难项目,别说人少的 a 班了,就是人数占优势的普通班,也未必能报齐名。
“靠!大哥你行啊!!!”范阳激动无比,爆出一声惊呼,十分没数地一巴掌拍在弋戈肩上。
这架势,不知道的真以为弋戈是他拜把子兄弟。
蒋寒衣连忙赶在弋戈黑脸前把他的狗爪子拽了下来。
弋戈回头,满脸写着“你有病?”
范阳后知后觉地怂起来,心虚地嘻嘻笑:“我就是没想到你能报这俩,诶对,能采访你一下不?为啥报铅球啊?”
十几岁的少年有些难以言说的“心机”,在运动会的项目选择上要弯弯绕绕地想许久。譬如篮球、短跑,这些是自带魅力加成的项目,男生投篮时动作定格耍耍帅,女生跑起来的时候马尾飘扬,围观同学里春心萌动一大片。
铅球却是一个处在鄙视链底端的项目,被认定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傻个,对女生来说尤其如是。铅球赛场上,大家好像也从来不关心成绩如何,倒像是个“身材博览会”,偷偷观察着每个班被推出来的那几个可怜的胖子。
范阳都做好准备放弃这个项目了,没想到弋戈主动报名。
弋戈上下扫了他两眼,面无表情道:“不然呢?靠你肩膀边上这两根筷子去扔?那才真是丢人,不知道的以为到了菜市场要选白斩鸡。
”
“噗嗤——”她话音刚落,蒋寒衣便绷不住笑出声来。
范阳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弋戈是在说他胳膊细得像筷子。他不服气,两边胳膊抬起来正要反驳,话还没说出口自行闭了嘴。
…确实像筷子。
身边的家伙还在笑,范阳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笑屁笑!你比老子好到哪里去?!”
一看才发现,蒋寒衣确实在笑,但人家不是对着他。
这人笑得像朵见了太阳的向日葵,眼睛直勾勾盯着弋戈。
而一向对后桌深恶痛绝的弋戈,居然也这么久都没转回去。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她是不是也有点勾着嘴角在冷笑的意思?
这俩人,是在一起嘲笑他???
“靠!大姐,这么好笑?!”范阳新奇地勾着脖子问。
弋戈被这一问,迅速敛了表情,剜他一眼转回身去。
范阳觉得不对劲,问蒋寒衣:“你俩笑啥?”
蒋寒衣也早收敛了笑意,看着范阳一连二傻子样,故作不屑道:“笑你。”
“笑你大爷!”范阳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巴掌拍了拍蒋寒衣胳膊,还捏了两下,“你比我好多少?不一样是个白斩鸡!”
蒋寒衣不直接反驳,指了指报名表上自己的名字。
铅球 蒋寒衣
3000 米 蒋寒衣
4x200 米接力 蒋寒衣
“你行你上。”
范阳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凑齐的男子铅球名单,不得不把这口恶气咽下,灰溜溜起身开启了新一波求爷爷告奶奶之路。
没了眼毒且嘴碎的同桌,蒋寒衣忍不住继续看着右前方的女生伏案的背影。
刚才她故意用打量的眼光看范阳,又不屑地嘲讽他在运动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