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寒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有些不满他老妈进门就像没看见弋戈一样忽视人家,“什么事啊?我这题还没写完呢。”
蒋胜男脚步一顿,这才注意到蒋寒衣面前一堆试卷,空调柜下面,一猫一狗还躺得很安逸。
她忽然反应过来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眼神移向弋戈,女孩子一如既往淡定地和她打了声招呼:“阿姨好,我来帮蒋寒衣看几道题。”
蒋胜男反应了一会儿,长松了一口气。条件反射地热情笑起来,“哦,欢迎啊!我说呢,他什么时候这么认真学习过,原来是你来了!”
弋戈坦然地接受了她对自己的夸奖,点点头说:“嗯。”
“……”蒋胜男仍然不太习惯这姑娘永远不分场合岿然不动的淡定,着实是被她这干巴巴的“嗯”噎了一下,加上心情大起大落,走到餐柜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蒋寒衣觉得他妈这阴晴不定的脸色有点反常,这大中午的就回家了更反常,拧眉问:“出什么事了吗?”
蒋胜男平静下来,摆出慈祥的微笑,摇头道:“没啊,公司难得没事我就回来了呗。”
蒋胜男和大部分家长不太一样,从蒋寒衣很小的时候开始,蒋胜男就会把生活或工作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有大有小,哪怕是不太好的。比如和蒋志强离婚,比如早年条件不太好的时候为什么不能给他买期待了很久的限量玩具,比如生意遇到困难需要她出差很长一段时间,蒋胜男都会让他表达想法或参与决策。
因此一般蒋胜男说没事,那就是确实没什么事。
蒋寒衣点点头,看了眼身后的弋戈。她在沙发上坐着,已经把毛毯叠好,礼貌得体,表情平静,看不出来有没有因为蒋胜男的到来而不自在。
蒋寒衣心里却有点尴尬,头一次觉得他妈早回家也不是什么好事,这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时间,谁能想到被亲妈搅和了呢……
他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把亲妈支开,还没开口,蒋胜男先发话了,她佯装看手机,然后煞有介事地说:“啊呀,有人约我去做护理!”说着眼疾手快地抓上包就要出门,边换鞋边道,“儿砸,妈先走了哈,你带弋同学去吃顿好的,放开了点,妈给报销!”
“……”蒋寒衣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真是,何德何能啊,有这么个英明神武的妈!
可蒋胜男还没来得及逃离小年轻约会现场,弋戈忽然喊她:“那个…蒋阿姨!”
蒋胜男一惊,只见弋戈泰山崩于前不改颜色的面容上居然出现了些犹豫,然后是一道勉强的、甚至略带一丝讨好意味的微笑。
“您有空吗,两分钟,我想和你说件事儿。”弋戈走到她面前,手搭在鞋柜上,无意识抠动的手指暴露了她的紧张。
蒋胜男:“?”
这是什么情况?要跟我说事儿?还是单独的?
蒋胜男忙,没看过什么肥皂剧,但这一刻她脑子里已经飞进了无数狗血剧本——难道,蒋寒衣这小畜生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小姑娘的事儿?!
可另一边,蒋寒衣分明也是满脸问号。
“?”
这诡异的故事发展是怎么回事?我的(准)女朋友为什么要单独找我妈?难道我妈真欺负过弋戈——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那种?!
母子两个心里都慌得不行,蒋胜男以阅历优势强行保持镇定,雍容地点了个头,微笑道:“当然。”
哪知弋戈把她拉进楼道,严肃地开口,说的竟然是——“对不起。”
要不是她表情真诚,蒋胜男真要怀疑这是什么年轻人的整蛊游戏了。
“除夕那天我烧得有点严重,脑子不太清醒,可能言行不礼貌有冒犯您的地方,请您谅解。”弋戈诚恳地说,“说实话我也不太记得我说过什么,但是如果有不礼貌的,我想向您道个歉。”
“还有,我要跟您正式说声谢谢。”弋戈有点紧张,和陌生人打交道这件事她本来就不太擅长,更何况蒋胜男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陌生人,她是蒋寒衣的妈,这关系,不可谓不微妙。“其实早就应该和您说的,但我不知道您的联系方式,也不好直接跟蒋寒衣说,所以晚了这么久……请您谅解。”
蒋胜男吊着颗心,听她紧张却仍然得体的措辞,最后的反应是苦笑不得。
要她说,这姑娘还真是不太一样。也说不上不礼貌,但就是和普通小姑娘不一样,说她外向大方显然不太对,但要说她内向羞涩?又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但这莫名其妙的脾气,还……怪对她胃口的。
她爽朗一笑:“你道过谢啦,烧糊涂了也没忘记,说了好几句谢谢呢。”虽然说得冷冰冰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弋戈脸微微有点红,轻轻点了点头。
“但阿姨要多嘴叮嘱一句啊,下次万一发烧生病,千万不能自己一个人扛着!那天晚上要不是我刚好碰到,你多危险啊!”蒋胜男没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可惜就是这姑娘太高,她还得抻脖子,也是独一份儿的体验了。
弋戈笑了,这次语气不再那么生分,“知道了,谢谢阿姨!”
两人话说完,还没进门,弋戈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一看来电显示,陈思友。她给蒋胜男递了个眼神,走远了两步接电话。
听筒那头传来的,却是个陌生男人的焦急声音。
“是陈思友的家属吗?”
第69章 是不是人到了一定的时候,真正可能靠得住的,就是她从前最不屑一顾的“血缘”二字?
蒋寒衣扒在门口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着,只怪这门隔音太好。
等弋戈和蒋胜男开门回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两人面色严峻,弋戈步履匆匆地到沙发边拿上了自己的书包,“我回趟桃舟。”
蒋胜男紧跟着,“正好我没事,开车送她回去。”
“?”蒋寒衣什么也不知道,下意识地跟着,“我也去!”
弋戈拒绝,“你别了,银河和星星还在这呢。”她想了想,拿出自家钥匙塞他手里,“我可能没那么快回来,你到了下午饭点带银河回我家吃点东西吧,有空的话带他遛一圈。”
“欸……”
蒋寒衣还没说什么,蒋胜男已经一边安慰着“别急”一边牵着她出了门,顺便“嘭”的一声利落关了门,完全没有在意门后她云里雾里求知若渴的亲儿子。
“……”
江城到桃舟有些距离,弋戈急得快把手机给攥碎了。刚刚电话那头的人是派出所的民警,说陈思友上镇上买东西,晕在街上了。离派出所不远,刚好被民警同志看见,结果刚把人背起来要送医院陈思远又醒了,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民警又不敢放人,现在就那么僵着呢。
弋戈心里急,却不好出声催促,蒋胜男主动送她已经够热心了。但蒋胜男看得出来,小姑娘急得脸都憋红了,一点不像她之前认识的那么冷清淡漠,但也没开口拿那些没用的空话安慰她,只是握紧方向盘,将车开得飞快。
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蒋胜男硬是两个小时出头就开到了。弋戈的道谢声被夹在风风火火的关门声里,只拉个手刹的功夫,女孩已经飞快消失在派出所门里。
蒋胜男看了眼车外,朴素而不乏热闹的小镇还留着点当年的影子,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但是绝对比当年她结婚的时候干净多了。她还记得当年她跟着蒋志强回村办酒,雪白的婚纱在地上拖了一路,进婚房的时候已经是一片脏污。她忍着恶心拿湿巾勉强擦干净,废了十几包湿巾。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