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一副“已婚人士”的模样给他上了一课,末了又煞有介事地摇头道:“哦不对,你这个情况另当别论,毕竟你这是个连热汤都能自己躲开的奇葩。”
蒋寒衣见他又把话题引回他和弋戈身上,于是继续默默吸烟,不搭理。
可范阳还在喋喋不休——
“一哥这身手真是不减当年啊,我还没看清呢,她就毫发无损地在旁边站着了,你当时真的像个傻逼!”
“不过她怎么瘦了那么多?瘦得我都害怕。”
“听说她现在可牛逼了,年薪一百多万,这才毕业多久啊……天才就是天才,跟我们凡人不一样。”
“我看她看你那眼神,好像也没啥特别的,你说你俩还有戏么……”
蒋寒衣被他叨叨得心烦,一支烟抽完,掐灭了丢进垃圾桶里就要走,迎面却看见弋戈从酒店里走出来,径直对着他说——
“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么。”
第90章 “可是我喜欢你。”
酒店门口人来人往,蒋寒衣想到刚刚餐桌上那一出,还有那些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点头后又说:“去后面院子吧。”
说着,径直迈开步子往后院走。
弋戈见他避嫌的态度,微怔了一下,但也没准自己多想,跟了上去。
经过范阳身边的时候,听见他用熟悉的贱兮兮的语气说:“一哥,好久不见啊。”
弋戈跟紧了蒋寒衣,没空同他寒暄,匆匆应了句“好久不见,新婚快乐”。
范阳点头应下这祝福,下巴又往蒋寒衣疾步而去的方向一扬,“啧”了一声道:“哄哄他,可委屈了。”
他的语气太熟稔,听上去,他自己不是历经沧桑的老同学,蒋寒衣也不是分别七年的旧友。
倒像是,她和蒋寒衣是一对同他相熟多年从未分开的老朋友,而他幸灾乐祸地看着两人闹别扭。
弋戈脚步微顿了一下,忽然觉得范阳这种贱兮兮的自来熟也挺好的,叫人怀念。她本想停下来再寒暄几句,可蒋寒衣连背影都携风带雨,迅疾得就快消失在拐角,她只能笑了笑,然后赶紧跟上。
这酒店在江城算是豪华的,原以为后院会是个简陋荒置的地方,没想到还别有洞天,喷泉花坛,长椅圆桌,一样不少。
蒋寒衣又是往花坛边一靠,一条腿伸长,另一条微微曲起来,在院子里不太敞亮的灯光下,看起来格外落拓。习惯性地,他找到个安稳的姿势靠着就想掏烟出来抽,刚摸到烟盒,余光瞥见弋戈在几步远之外盯着他看,手又从兜里拿出来。
这人什么毛病?
今天都盯着他看多少回了。
以前也没见对他这么感兴趣啊!
今天的婚礼是范阳他妈、叱咤文东街菜市场十余年的刘红丽女士一手操办的,热闹得就像同一间铺子里左边在杀猪右边在宰鸡中间还有个老板在跟人对骂,蒋寒衣在过去两个多小时里被十来个认识的不认识的大爷大妈啧啧盘问了好几遍户口,还有包括伴娘在内的三个眼波流转的姑娘或腼腆或大胆地问他要微信,饶是如此,他也心平气和地保持着一百分微笑完美完成了伴郎任务。
可到弋戈这,她盯着他看几眼,他就受不了了。
好烦。
没兴趣看什么看!
他略重地咳了声,又扫她一眼,暗暗地提醒她别盯了。然后换了只脚曲着,身体看起来不再是倾向她,接着才问:“找我干嘛?”
他的提示动作过于刻意,弋戈立刻就心领神会,但直白的眼神却没有丝毫要撤回的意向。她在心里忿忿——小气,长得帅就得给人看!
“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她走近了,站他面前说。
“问。”
蒋寒衣很想保持淡定,但此刻弋戈的脸就近在一步之外,他光是克制住自己不躲,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他还条件反射地分了半份神去想——她为什么瘦成这样,正面都能看见下颌骨的轮廓,像话么?!
“蒋寒衣,你当时为什么那么关注中秋领养的事情?”弋戈开口问。
蒋寒衣被她的旧事重提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心虚,愣了两秒才说:“…不是说过么,韩林跟我说的,我就顺便帮他关注一下。”
“真的?”弋戈淡淡问。
“我有必要说谎?”蒋寒衣心里压着一团烦躁的气,语气有些不耐。
弋戈没应,但紧接着又问:“那我们在警察局碰上之后那几天,你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在我家小区附近?”
她的问题转得太快,蒋寒衣错愕地看她一眼,而这一个眼神就立刻把真相和盘托出了。
弋戈了然,心中难免雀跃,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
其实她也是前几天才反应过来的,那天在宠物医院医生说连着几天晚上看见黑色大 g,她还没放在心上。后来回想,才觉得或许没那么巧,去小区物业调监控一看,那车,怎么那么眼熟。
西装袖子上还有玉米汁的淡淡痕迹,蒋寒衣垂着眼,心中嘲弄地笑了声,你早知道她聪明,更知道她应当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那几天守着,不仅多此一举,还早晚会被她发现——何必献丑呢?
“你喜欢我吗?”
他还在心中自嘲,弋戈平静的声音却像一道惊雷。
蒋寒衣诧异地掀起眼帘,见她还是一脸的风平浪静,且脸庞因为比当年瘦削,显得更加冷静。
蒋寒衣绞了下眉毛,最终没有声响。
他不可能回答她,可也不愿意徒劳地撒这个谎。她很聪明的,他不说她也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弋戈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回答,也不催,又问:“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这回蒋寒衣的反应由错愕惊诧,彻底变成了不解与恼怒,他几乎可以肯定——她说不定是被朱潇潇整蛊,输了要出来玩大冒险。
“不想。”
这个问题不必撒谎,蒋寒衣可以直截了当地问答。他又不是百毒不侵,还能被莫名其妙地拒绝第二次么?
弋戈的眼神闪烁了一瞬,可那一瞬的意外很快又变成从容不迫的理解和接受。
她点了点头,抿抿唇顿了两秒,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说:“可是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蒋寒衣不想把这话当真,可她的声音已经从耳朵钻进心里。像什么东西留过他全身的血液,在每一处都啃噬,留下痕迹。
“我可能也只敢问这一遍,但我很认真,所以,请你仔细想一想再回答我,我们在一起,怎么样?”
疯了。
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弋戈疯了,要么这就是个梦。
蒋寒衣此刻很感谢自己作为飞行员的绝佳目力,让他可以不动声色地观察朱潇潇有没有躲在哪个角落里看好戏,以判断这到底是不是个整蛊游戏。可他看完又觉得心更乱了——居然没有。
弋戈淡淡地提出这么惊天动地的想法,说完又还是淡淡的,平静如水地等他回答。
很平静,也很有压迫感。
身后的喷泉好像溅了一滴水在他后脖子上,蒋寒衣觉得冰,也被冰得醒过来。
最终他不知自己究竟算是扬眉吐气还是落荒而逃,只是他终于也深深地回看她一眼,以那种直白的眼神。终于也语气平淡、表情平淡,轻蔑地对她说:“你也知道什么是喜欢。”
然后他擦着她的肩走了。
空气里有玉米汁的味道,也有弋戈身上淡淡的酒味。
好似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