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谁来问他题这事倒是无所谓,反正讲题的都是他。
每次在他拿到陆廷的题后,会对着手里的卷子或书沉吟一小段时间。
在严墨安静思考的这二十秒,是陆廷最放松最无所事事的二十秒。像是中场休息那样的,任由他做什么的自由时间。
他可以在离严墨很近的地方肆无忌惮地观察人家。
而一般这种时候严墨都会很专注,不会注意到他。
但今天到底有所不同了。
一看到严墨就想起今天那件事。
一想起那件事,陆廷整个人就不太好了。
他也是今天才发现,他们课桌原来有这么狭窄吗?平时讲题两个人就是这个距离的吗,不是,有点不妙吧?……
陆廷瞥他一眼。
脸也离得好近。
陆廷自己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或许只是因为他此时自己心里有鬼,还是觉得不大自在。
再看从头到尾都岿然不动的严墨。
他不止一次如此感慨,严墨是个特别独立自主的人。
个人能量自给自足。精神世界很独立。有人来找他就回应,没有就安安静静做一晚上他自己的题,也跟平时没什么差。
可恶。就连这一点也帅得不得了。
话说回来了,严墨其实到底是喜欢自己哪里呢?脸,还是说就是单纯喜欢他本人?
有多喜欢?真那么喜欢吗?
严墨。
在心里念了遍名字,陆廷出着神。
严墨啊……
严墨哗啦啦翻书。落下的眼睫黑而浓密,湿润鸦羽一般,也和他瞳仁的颜色一样。墨黑深邃的,黑亮纯粹。
特别清秀漂亮的一双眼睛。
他盯着严墨的脸的视线越来越专注。今天他嘴唇碰过的地方是哪里呢?是更靠近嘴角那一块的皮肤?还是说在这个人脸颊上的哪一块软软热热的地方?……
扑通。
陆廷表情一滞。
什么扑通?谁?刚才是谁扑通???
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双墨黑清澈的瞳仁就在他的脸前,正无声凝望审视着他的脸。安静中带着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你是听题还是发呆?” 严墨问他。
陆廷一愣,他习惯性地露出一个笑来,说道:“我听着呢,你讲你的。”
第41章
“阿嚏!”
严墨打了个喷嚏。
他顿时心生警惕。
每逢换季天气都是学校流感高发的时候。周一班会上班主任才刚耳提面命了要他们注意,最近他们班上已经出现几个中招的了。
高三生们人人自危,手里作为常备药的感冒冲剂都成了紧俏的战略物资。
不好。
他不会真要感冒了吧。严墨揉揉鼻子,他不安地轻轻皱眉。
今天嗓子也有点怪怪的。就当为了保险起见。严墨自己就有感冒冲剂,他接完水回来,同桌又为他提供了另外一种。
像这样,一黄一绿的两个不同品牌的冲剂袋子剪开了一起往杯子里倒入,双管齐下,如此一来就组成了高三生之中广为流传的加强版感冒特效药。
(请勿模仿)
没办法。能不感冒则不感冒吧,这时候生不起病。落下一天是一天的进度。
严墨趁热灌下一杯药,鼻尖热得冒出细汗。同桌提议他:“这两天多补充补充维c吧。”
闻言,严墨凝重地:“嗯。”
后排传来十分耳熟的有节奏的“咔嚓”声音。
空气中逸散开丝丝清新脆甜的苹果香气。严墨当时正好转过脸跟同桌在说话,闻声便扭头看了一眼。
忽然接受到前面一桌两双眼睛共同的注视,陆廷咬下嘴上的一块,一边嚼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通红漂亮的大苹果,
他继续嚼嚼嚼:“你要吗严墨?”
要什么?他咬过的苹果?
严墨:“你吃吧。”
压根就没打过他苹果的主意。
老八看不惯他装大款的行为:“拉倒吧,你自己不也就一个吗?”
陆廷的桌肚他早搜过了,比他脸都干净。再没有了。
他转回身。而陆廷看了看手上被咬了一口的苹果,也不说话了。他停止咀嚼时,脸颊还撑起一块,低头然后不知道干什么地在桌下摆弄了一阵。
再过了一会儿,周围所有人都听见了那一声清脆分明有些不同的“咔嚓”一声。
“我靠。”
“巨石强森。”
“徒手?他真给一个苹果掰断了???”
前排早已回过身学习的严墨:“……”
就见此时陆廷快乐地趴在桌上,上身朝前倾去,喊人:“严墨,严墨。”
他们中间的那位似乎已经很习惯这俩了,也不打扰他隔空喊话,十分懂事地将身体往中间一歪,小鸟依人地靠在同桌肩头。
严墨无语地转头去看。
陆廷笑:“给你吃~”
严墨看看他手上的半块苹果。断面不算齐整,一看就是被直接粗暴掰断的——但是他递给严墨的一半是完整的一半,没有被咬过的痕迹,红亮干净。
严墨仍然有点难以置信:“掰断了?”
“嗯呐。又没刀。”
“徒手?”
陆廷意识到什么,就见此时的严墨一向淡然的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可置信,他心中虚荣感顿时被大大满足了。
他勾起一边唇角:“这个啊?也没什么啦,易如反掌的事儿。其实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难事好吧?不是,切苹果还需要用刀吗?那也太弱了吧哈哈哈。”
此时一旁老八:“他装笔呢。刚才整个脸都憋红了。”
陆廷:“……他污蔑哈,我没有。”
老八:“牙都咬碎了。到现在脑充血还没缓过来。咳!……”
后面是被陆廷一拳擂在了肋骨上,消音了。
陆廷笑眯眯看向严墨:“他放屁。我才没有。”
严墨:……
老八:(还在捂肚子)
严墨只是看着那个没有任何咬痕、光洁如新的半个苹果。陆廷的手还维持举着的姿势在等他。
场面沉默。就在陆廷等得块以为他又要冷冰冰说一句“不要”把他打发的时候,严墨忽然抬起那双安静的眼睛。
“手怎么样?”
换做陆廷愣了下。他眨了眨眼。
指甲受伤不比其他地方,要完全痊愈十分费时,只能等它慢慢长好。
严墨是在想他刚才一用力,刚受伤的地方会不会又崩开了。
他这是在……关心我?
蓦然收到来自严墨的关心,陆廷还有点受宠若惊:“小意思,没怎么样。”
严墨默默看了眼他包着纱布的那只手。还好,也没出血,看着就不像有事的样子。
陆廷的手再试探性地重新把半个苹果举起来递给他时——
严墨:“不要。”
陆廷:……
好令人熟悉的干脆利落。
“为什么啊?”
“为什么不要啊,严墨?”
陆廷隔着中间一个人的座位问他。语气诚恳,眼神清澈,像是真心求教,为什么严墨不肯要他的苹果。
为什么?这个问题该严墨问吧,他才想问陆廷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