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牛角尖的人, 告了罪就心安理得地回去休息了。
连着休沐了好几日皇帝都没召见她,她也乐得清闲。
可随身伺候皇帝的宫人可苦了。
皇帝虽没发火, 但那满身阴戾的气质哪怕不发一言也能叫人胆寒,御前伺候的全都提着一颗心,生怕出错就被皇帝罚到掖庭做苦差去。
刘全是打小跟着皇帝的,自然熟知他的脾性:“奴婢去把舒儿姑娘叫来吧。”
“叫她作什么?”李玄胤头也未抬,阖着眼帘轻柔着眉心。
面上,真瞧不出什么。
刘全头皮阵阵发麻,又不得说实话,只得道:“舒儿姑娘向来深得陛下倚重,心思敏慧又体察圣心,她伺候,奴婢也放心,省得我们这帮人粗手笨脚地惹陛下生气。”
皇帝嗤了一声:“你倒是会甩担子。”
刘全连忙跪下请罪。
舒梵被闲置了一段时间后,已经相当于“失宠”。
宫里这些人虽然不至于迎高踩低,平日各种巴结她往来奉承的人也少了很多。
过了六月,天气逐渐炎热,到了七月初天气已经入暑。
刘善和周青棠的婚事本定在五月,因前些日子渭河发大水的事儿,大涝之后又是大旱,天灾不断,朝廷都焦头烂额,自然不能在这种节骨眼去触上面的霉头,就给改到了七月中旬。
这个时节正是酷暑时候,原本的嫁衣都不能穿了,临时缝制了几件轻薄的新衣,一应都有些仓促。
周青棠的表情也是恹恹的,早没了之前的欣喜娇羞。
舒梵看出她的不对劲,替她梳妆时问了一句。
她原本不肯说,后来到底是藏不住心事,拉着她哭诉了一通。
原来,那刘善有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梁氏,可惜那梁氏一家前些年因为祖父获罪被贬去了衡阳,梁氏也匆匆嫁了,不到两年就香消玉殒。梁氏父母俱已身亡,如今只剩膝下一个小女儿,听闻亲家英国公一家发迹便来长安投奔。
“听说那小梁氏和其姐生得极为相像,性子也是乖巧柔顺,是作为刘善的房里人培养的,此前一直寄养在刘家。”周青棠垂着头说。
舒梵听她说得苦涩艰涩,眉眼间全无半点儿平日的神采,心里不免酸楚:“那为何不和刘善解除婚约?”
“之前我与我父我母都不知此事,后来知道也来不及反悔了。婚期就在这两天,喜帖也派了,宾客也请了,如何还能不作数?刘善跟我说,只拿她当妹妹,希望我能与她和睦相处。”
舒梵不便插话品评,何况木已成舟已没有退路。
若是周家准备悔婚早就悔了,何必等到现在。
周青棠这样说,也不过是心里不舒服罢了。
“算了,这天底下的男人大多如此。我原以为他这样的人,结果……”周青棠说到后面不说了。
她对刘善的情感其实挺复杂的,原本以为他是个纨绔子弟,后来他在花船上冒着得罪中书令和皇帝的风险仗义相救,她其实对他早就刮目相看。后来又有一次,他苦笑着和她坦诚道:“我若不藏拙,我们一家若是不藏拙,怎能在群狼环伺的邯郸生存下来?那是永义军节度使的地盘,我兄长在张家口被人所害,双腿残疾至今。”
原以为就算不是两情相悦,也是志同道合、相濡以沫的婚姻,原来不过是她痴心妄想。
许是觉得亏欠,刘善婚前也没敢登门,两家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
到了成亲那日,舒梵也来了,随着礼乐之声奏响大堂,主婚人一声高喝“礼成”,这桩婚事便尘埃落定了。
舒梵在周家留宿了一日,临行前和周青棠说了会儿体己话,这才回到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