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太后,姜舒华特地挑了一身绣了金莲的素衣,倒是和他极为相配,一个内敛沉静一个端丽娇艳,倒是相得映彰。
她比舒梵要靠前些,但还是站在御阶之下,丝毫不敢逾越,只是,笑声跟银铃似的,说着一些家常话也不见皇帝冷脸。
两人似乎挺相熟,也许,并不因为治水献图的缘故。
姜舒华笑吟吟地说着,过一会儿,抬手从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香囊,伸手拆开,抖出了一些摊在掌心道:“听说陛下忧心国事,日夜难安,这是决明子、薰衣草等物混合制成的香囊,有安神的功效,臣女和臣女母亲一直都用着,特来献给陛下。”
“你有心了。”皇帝淡道。
刘全唤来了御医检查,确定无毒后才叫人收起。
舒梵被晾在一旁许久,直到姜舒华欠身离殿。
“刘全说你有账册要汇报,还不快拿来?”李玄胤望向她,朝她伸出手掌。
舒梵这才惊醒,忙将准备好的册子呈上去。
李玄胤低头翻了几页,问了她几个问题。
舒梵一一回答。
“你到这边来。”他叩了叩身侧的位置,语气倒是温和。
舒梵犹豫了会儿才上了御阶,俯身侯在他身侧。
离得近了,偏头就能瞧见他一角侧脸,棱角分明,模样依稀俊美,垂着眼帘翻动书册时,眸底光芒尽敛,瞧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眉弓骨高,整张脸立体分明,不说话时便显得冷峻。
身上有一种清冷的气息,驱散了殿内夏日的潮热和沉闷的熏香,一丝一缕从她毛孔中渗入,避无可避。
舒梵屏住呼吸,站久了有些头脑昏沉。
这个距离已经是逾越,心里又乱,连日来种种乱象在脑海里剪不断理还乱,她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
殿内陷入更深的寂静,唯有他手指翻过书页发出的声音。
舒梵控制住自己的目光不乱瞄,但这姿势实在难受,站久了脊背酸累,忍不住慌乱,目光就忍不住乱转。
忽然觉得他可能就是故意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郁郁,公事公办地说:“微臣有事请奏。”
“说。”
“微臣待在宫中也是无用,听闻渭南一带灾情严重,微臣想自请前去赈灾。”
李玄胤长眉一挑,手里的折子已经搁下。
见他漠然半晌没作答,舒梵迟疑地望到他脸上。
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的淡然,只是剑眉微蹙,迟迟没有回应。
舒梵见他手里的毛笔都搁了,神色严肃不似方才那样随意,便知他的态度,但她实在不愿放弃:“微臣想为社稷尽点心力,还请陛下成全。”
“为了社稷?”皇帝眼底的眸光如烛火跳跃般闪烁了一下,重复了一下这句话,脑中一闪而过裴鸿轩请旨一道南下治水的事。
理智很快回笼,知道这不太可能。
只是,心里仍有种难以说清的怅然,他敛着眸子漠然不语。
此刻他的神色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但舒梵脑海里仍是他方才眼底那抹那转瞬即逝的幽光。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更多的还是茫然,猜不透皇帝的思量。
半晌,她屏声静气道:“微臣想去赈灾。”
李玄胤:“你想清楚,赈灾绝不是领了朝廷款项拨下去这么简单。地方乡绅地主勾结,官官相护,层层盘剥,赈灾绝非易事。”
舒梵惊讶于他既然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拨款赈灾,而不是直接处理那些贪污受贿的人。
好似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李玄胤轻嗤一声道:“士族乡绅在地方的势力根深蒂固,官员贪腐也绝非一日之风,哪怕重罚之下,也不可能将所有人连根拔起。”
舒梵脸颊微红,垂下头没有吭声。
她知道他是借题发挥,嘲笑她幼稚天真。
可就算这件事是她犯蠢了,那田阳山一事呢?
见她绷着小脸杵在那边不吭声,咬着唇,眼底俱是委屈之色,李玄胤神色稍缓:“你先回去,赈灾之事朕自有定夺。”
舒梵敷衍地行了个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