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密密的汗珠。年幼的燕姐儿似是察觉到了母亲的窘境,当下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她一哭,薛怀也不好再发问,薛老太太心里嫌弃燕姐儿吵闹,便瞪了一眼薛怀道:“好了,你三叔母虽糊涂,你也往后退一步,何必苦苦相逼。”“苦苦相逼的人并不是我。”薛怀肃正着脸色,那双清若古潭的眸子里涌起愈发深切的不虞来。薛老太太瞥了一眼底下立着的嫡孙,只觉得如此执拗的薛怀像极了故去的老承恩侯。她一时心生感慨,便也不再出言为李氏打圆场。瑛瑛在一旁默然无语,心里却委屈到了极致,这点委屈并不是因李氏的污蔑而起,而是因燕姐儿。她暗自叹息一番,自这一日之后再也没有在承恩侯府里施舍过自己的善心。后来,薛老太太也敲打了李氏一番,照例舍下了五百两银子。拿了银子的李氏也与薛怀说了好几句软话,只是薛怀木着脸不肯搭理他。庞氏知晓此事后,暗地里把三房的人骂了一通,三房的人来公中拿令牌时也被她刁难了一番。瑛瑛倒是心绪开明,并未因这桩腌臜的事而闷闷不乐。倒是薛怀为此怄了好几天的气,自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笔走龙蛇般地练了数十张大字,也不曾消弭心中的怨愤。比起怨愤李氏,他最责怪的还是他自己。面对李氏突如其来的脏水,连薛怀这个旁观之人都觉得无比气愤,又何况是瑛瑛?李氏只是别房的叔母,她的恶意与污蔑都能让瑛瑛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令她伤心难当,又何况是薛怀对她的误解?言语如快刀。切肤之痛,痛煞人心。薛怀深切地懊悔着自己对瑛瑛的误解,他着实不该听信了柔嘉公主的一面之言,让瑛瑛陷入那般难堪的境地。此刻,薛怀只觉得自己万般亏欠瑛瑛。 温泉薛怀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的举措透着些怪异。瑛瑛理好松柏院内的事务后, 便赶去了书房,先盘问了诗书和五经一通:“今日可有人来拜访世子爷?”诗书瞥了一眼紧紧闭阖的书房屋门,压低了声音对瑛瑛说:“回夫人的话, 并没有人来拜访世子爷。自从去了一回荣禧堂后, 世子爷便总是这样闷闷不乐的,我们也不敢进去伺候。”如今繁琐的公务已不能扰动薛怀的心弦,那么还能让他如此烦心的便也只有瑛瑛一人, 思及此, 瑛瑛便心肠一软。“好了, 你们先下去歇息吧,这儿有我呢。”瑛瑛遣退了诗书和五经,自个儿走进了书房内。薛怀的书房从不对瑛瑛设防,她悄然地推开闭阖的屋门,将明媚的春色带进昏天暗地的书房之中。彼时薛怀正坐在翘头案后微怔出神,听见瑛瑛的声响后, 才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朝着她笑道:“是该用晚膳了吗?”瑛瑛含笑着凑近他眼前,不等他变换脸色,便轻轻捏了一把他的脸颊, 揶揄道:“夫君整日里板着脸, 可会变老的。”她周身的芳香无孔不入, 顷刻间便把薛怀紧紧包裹住。在她的揶揄声中,薛怀也将心头的烦闷抛之脑后, 只倾身上前一把揽住了瑛瑛,完完整整地体悟着与心上人紧贴相拥的暖意。瑛瑛的身量要比薛怀矮上一个头, 两人相拥时却只有薛怀低头的时候。她倚靠在薛怀的肩头,回想起自己与薛怀从初遇到如今密不可分的境地, 似乎总是由薛怀来低头。低下身段将她这个五品小官家的庶女娶进门,低头答应带她远赴江南,低头原谅她的自私。若是抛开情爱一说,薛怀也是远胜其余京城纨绔的真君子,即便是他落入狼狈的境地,他也从不曾埋怨旁人。正是因他如此光明磊落,才会如此容易心软。瑛瑛知晓,薛怀是因李氏冤枉她一事而闷闷不乐,或许是心疼着她,或许是联想到了那日他们之间的争吵。总之,薛怀如今心间必定怀揣着不少的愧怍,这些愧怍对瑛瑛来说百利而无一害。